小青年纪尚小,性子活泼,早已按捺不住,蹦跳着上前道。
“大人可还记得小青?这一年来,婉儿姐姐每日都要往府门口望三回呢。”
苏云望着眼前众人,心中暖意融融,先扶起韩明道。
“子昭如今已是吏部侍郎,却仍如当年在唐府般谦逊,真乃国士之风。”
又向李安定颔首道。
“这一年唐府全赖李叔操持,我在南蛮虽忙,却也常念府中事务,今日看来,果然井井有条。”
最后目光落在婉儿身上,见她面色红润,较去年病中好了许多,心中大石方落,柔声道。
“婉儿,你身子可大好了?”
婉儿轻轻点头,正欲答话,小青却插嘴道。
“大人放心,婉儿姐姐的伤早好了,连医正都说,若不是每日念叨着大人,怕还得养上两月呢。”
说得婉儿脸颊飞红,忙扯了下小青衣袖。
寒暄已毕,李安定道。
“老爷一路奔波,不如先入府歇息,待用过茶点,老奴再陪老爷各处走走,看看府中变化。”
苏云笑道。
“也好,我正想看看这一年唐府成了何等气象。”
众人入得府来,但见庭院宽敞,青砖铺地,两侧花木扶疏,较之往日更显雅致。李安定边走边道。
“自大人升任户部尚书,又得陛下宠信,唐明也是干劲十足,唐家产业便如星火燎原一般。”“先说这前院,原本只有三间厢房,如今已扩作十间,专为接待往来宾客。
“韩大人常来议事,便将东厢房收拾出来,作了临时书房。”
转过影壁,便是中院,却见一座五间正房矗立眼前,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李安定道。
“这正房是去年新盖的,取了个‘承庆堂’的名号,一来承陛下洪恩,二来庆老爷功业。”
“堂中桌椅皆是江南运来的紫檀木,墙上挂着大人平定南蛮的画卷,是宫廷画师特意绘制的。”
再往后院,却见一座三层高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好不壮观。李安定道。
“这是藏书阁,韩大人说,老爷常需查阅典籍,便让人搜罗天下藏书,如今阁中已有万卷书册,经史子集俱全。阁后还有一处演武场,唐虎将军常带暗卫在此操练,说是要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亲卫来。”
绕过藏书阁,便是西跨院,隐隐传来机杼之声。苏云奇道。
“此处何时有了织机?”
李安定笑道。
“这是风来阁的分坊,自大人在江南推广水力织机,京都贵胄皆以穿唐家锦缎为荣。”
“老奴便寻思着在府中设个小坊,一来方便家中用度,二来也可赚些银钱。”
“如今坊中已有二十台织机,织出的‘苏绣’纹样,连宫中都派太监来采购呢。”
一路行来,苏云但见唐府较之往昔,何止大了三倍。
前院议事,中院起居,后院藏书,西跨院设坊,东跨院更是圈了一片地,养着骏马良驹,以备不时之需。李安定又道。
“如今唐家产业,除了这府中坊肆,在京都三十六坊还有绸缎庄五处、米铺三间、钱庄两所,江南织造局每月也有红利送来,银钱之事,老爷再不必操心。”
苏云听罢,抚掌笑道。
“李叔真乃治家能手,当年我接手唐府时,不过一普通官宦人家,如今竟成了京都数一数二的大宅,皆赖李叔与子昭费心。”
韩明谦道。
“大人谬赞,明不过按大人昔日在户部之法,梳理账目,杜绝贪墨,至于开枝散叶,全凭李管家运筹帷幄。”
说话间,已到苏云所居小院。
但见院门依旧,却添了几分雅致,院中点着几株海棠,正是盛开时节,胭脂般的花朵映着青砖绿瓦,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李安定道。
“老爷的小院,婉儿姑娘每日都亲自打扫,连桌上的青瓷笔洗,都是她亲手烧制的呢。”
苏云点头,遣开众人,独留婉儿在院。
春日迟迟。
婉儿望着苏云,见他面容较去年黑了几分,却更显英气,喉间忽然发紧,轻声道。
“公子在南蛮,可曾遇到凶险?那日听说穆图里部叛乱,婉儿……婉儿真是担心得好几夜睡不着。”
苏云望着婉儿眼中盈盈秋水,想起去年离别时,她尚在病中,如今却出落得愈发秀丽。
苏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婉儿身子一僵,随即软了下来,只觉苏云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正是她魂牵梦绕的气息。
“傻丫头。”
苏云轻声道。
“我在南蛮,每日都想着早日归京,想着你是否痊愈,想着唐府是否安好。如今见你好好的,见唐府蒸蒸日上,便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李安定等人,识趣离开。
婉儿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公子可知道。”
婉儿哽咽道。
“这一年来,婉儿最怕的便是夜里下雨,因为每到雨夜,便想起公子在破庙中被刺客围攻,浑身是血的模样。后来听说公子要去南蛮,婉儿多想跟在身边,却又怕拖累了公子……”
苏云听得心疼,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不由感叹,当年杀人如麻的冷艳刺客,此刻只是他房中娇妻。
他开口道。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如今好了,我已归京,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说着,低头望去,见婉儿唇红齿白,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更显楚楚动人。
一年未见,苏云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吻下。
婉儿身子一颤,随即闭上双眼,任由苏云亲吻。
落在额头,落在眼角,落在唇上。
春日的风,带着海棠的香气,轻轻拂过小院。
不知过了多久,苏云才松开手,却见婉儿双颊飞红,如醉酒般娇艳,眼中水汽朦胧,轻声道。
“公子……你变了。”
苏云笑道。
“哪里变了?”
婉儿低头道。
“从前公子对婉儿,虽好,却总带着几分疏离,如今却……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苏云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
“在南蛮的日子,我常想,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不能珍惜,纵有万贯家财、高官厚禄,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