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英也没有多喜欢许昶,她以为只要自己抛出橄榄枝,天下男子就该欢天喜地地接着,或者哄抢。
皇家的乘龙快婿,那可是容貌才学的双重肯定,更是引以为傲的无上荣耀。
别人趋之若鹜,谁知道,竟在许昶那里吃了闭门羹。
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许侍郎乡下原配生的儿子,母亲低贱被抛弃,因他长子的身份,前几个月刚被接到京城的土包子一个。
这样的穷苦小子,依常理推断,一旦抓住可以出人头地的稻草,不该顺势缠上来吗?
为何她都那么主动了,许昶还推三阻四地,好像被强迫一样。
赵梅英想不通。
直到皇兄说,许昶心里爱着别的女人。
天下竟还有能把公主比下去的女人?
赵梅英觉得自己尊严被他们按在地上摩擦。尤其是当她得知那女人还是个有夫之妇之后,差点气疯。
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眼界窄,审美差,有眼无珠。
不蒸馒头争口气,堂堂长公主,岂能被一个乡野村妇给比下去。
只是,贺咫圣眷正隆,风光无限,不好明着得罪。
赵梅英思量再三,想到了牛翠花。
武将之女,心思粗笨,很好控制。再者,她喜欢贺咫并不算秘闻,武所里好些人都知道。
有这一层渊源做掩护,旁人便不会想到她赵梅英身上。
计划很周密,没想到最终还是露馅了。
来之前,赵梅英吓唬牛翠花,“事若成了,我自会到母后面前说情,让她下旨给你跟贺咫赐婚。事若败了,你就揽到自己身上,敢出卖我的话,你爹爹的千户可就当不成了。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你们父女俩发配岭南,这辈子别想再出人头地。”
牛翠花虽然大大咧咧,却也知道皇权压死人。
赵梅英背后站着太后,太后佛口蛇心,吃人不吐骨头,得罪不起。
所以,当贺咫猜到幕后主使的身份是公主时,牛翠花吓得慌忙摇头。
“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全都是我一人所为,并无其他人。”
她说着话,挪到门口开门跑了出去。
欲盖弥彰,不言而喻。姜杏望着她的背影,拧起了眉头。
“赵梅英为何针对咱们?难道……”
贺咫挑眉,“难道什么?”
“难道她也喜欢你?”
姜杏偏头打量贺咫,挖苦道:“没想到你这样的糙汉,桃花还挺旺。”
贺咫有些生气,纠正道:“我虽是武将,但天天沐浴,言辞也不粗俗,哪里糙了?”
姜杏没心思跟他闹,又问:“那你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呀?我从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贺咫试探着问:“就不能是因为许昶?”
姜杏一听,恍然大悟。
贺咫幽幽道:“琼林宴那日她看上了许昶,结果被拒,心有不甘,又不能找许昶理论,只好把气发泄到你身上。”
“我怎么这么冤啊!”姜杏无语凝噎,“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贺咫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牛翠花试探折戟,赵梅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须小心应对才行。”
这么一说,真是让人惆怅啊。
姜杏怏怏吩咐掌柜的今日停业,收拾妥当跟贺咫回了姜府。
姜诚祖进货刚到家,府上备了晚宴,一家四口用完饭,各回各院。
姜杏泡澡的时候,都在想如何破局,出水那一刻,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
王惠芸,许昶的母亲,被许家父子遗弃后,至今蜗居在渤海县。
姜杏十分了解她的为人,庸俗势利,贪慕虚荣。
如果她知道自己儿子不但中了状元,还被公主看上,不定多高兴呢。
儿子是她翻身的唯一筹码。
许昶如今春风得意,且并没跟他爹许渝道撕破脸,必然不敢接他娘入京。
他不想做的,姜杏替他去做。
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来不及擦干身子,随便披了一件浴衣便跑了出去。
贺咫正在桌旁擦拭他的宝剑,抬头见姜杏湿漉漉地站在面前,哐当一声,把宝剑给掉地上了。
姜杏低头一看,大囧,忙拢了拢前襟。
“我有话跟你说。”她压低声音道。
贺咫捡起宝剑,不动声色放回剑鞘,哑声问:“什么话让你这么急?”
姜杏:“我想到能帮咱们对付赵梅英的人了。”
贺咫转过身来,冲她扬了扬下巴,“谁?”
“王惠芸啊。”
“许昶他娘?”
“没错。”
“我们如何能找她帮忙?再说,许昶既然已经授了官,你怎知道他有没有让人回去接他娘进京。”
“他不敢”,姜杏十分笃定,“在他建府之前,他肯定不会跟许渝道撕破脸。”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了解他,他那人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出手。现在他根基尚浅,还需要许渝道扶持,所以断不会贸然接来他娘,让许渝道嫌弃。”
贺咫哦了一声,语调酸酸的。
姜杏一边擦头发,一边自言自语,“王惠芸那么贪慕虚荣,要是知道公主看上她儿子,不定多高兴呢。有她帮忙,许昶和赵梅英的事儿,便一定能成。将来赵梅英感谢我都来不及,断没有挡我财路的理由。”
贺咫嗯了一声,挂好宝剑,走到书案后,亲自铺好信纸,然后开始研墨。
“打不过便加入,把水搅浑,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事不宜迟,你修书一封,我这就派人去往渤海县。”
夫妻两人都是行动派,姜杏也不扭捏,挽起头发,撸起袖子,即刻修书一封交给贺咫。
贺咫出去一刻钟,回来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姜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顿觉轻松,擦干了头发便靠在床头,悠闲地看着话本子。
贺咫一言不发,去了隔间。
不大会儿,他径直走到床边,单膝跪在脚踏上。
姜杏正看到紧要处,乐得捶床,扭脸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贺咫光着膀子,背上还背着个什么东西。
姜杏又惊又吓又好奇,坐直身子探头看过去,只见他背上居然背着一根皮鞭。
“你干嘛?”
“负荆请罪。”
“何罪之有?”
“关于牛翠花的事,我没有提前告知娘子,埋下了祸端,差点酿成大祸。我知错了,以后若有此类事件,绝不再隐瞒。特此向你请罪。”
“你还想有下次?胆子真够肥的。”
姜杏假装生气,解下他背上的皮鞭,试着抽了两下。
贺咫往床沿一趴,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娘子请责罚,千万别留情。”
姜杏忍不住脸上发烫。
这鞭子轻飘飘的,打人一点都不疼,简直跟挠痒痒差不多。可她男人叫得那么夸张,根本不像是在受责罚,像是……
姜杏后知后觉,貌似又上了他的贼船。
贺副指挥使人前清冷矜贵,其实不为人知的花样多着呢。
姜杏天天上当,当当不一样。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火热的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