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攸澜抬眸,淡声问:“何事?”
飞鸿瞅了一眼边上的南雪音,欲言又止,表情为难。
萧攸澜:“但说无妨。”
飞鸿一脸“这可是您说的”,也就当真说了:“钟太师来了奉都,此刻正在陛下那儿。陛下说,让您快些过去见他。”
钟太师,钟韫的祖父。
这个时候来到奉都,说不是为了钟韫的婚事,绝对没人会相信的。
萧攸澜皱了皱眉。
他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对钟韫毫无感情,也不可能发展出什么感情。
只是所谓尊师重道,钟太师曾经教导过他,这是师恩,无论于公于私,他都该回去一趟。
南雪音在亭子边坐下,探头看见了水中的彩鲤。
她扭头,望向始终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嬷嬷,问:“有鱼食吗?”
“回姑娘的话,有的。”
“去拿点。”
嬷嬷应声去了,南雪音目光转到萧攸澜的身上。
萧攸澜也正看着她。
或许他是期待她的挽留或是什么别的话语,可是她已不再是豆蔻,没必要再装出一副深情模样。
南雪音神色冷淡,道:“走的时候别忘了,让那些暗卫退远一点。”
萧攸澜:……
他默了默,无奈叹气,“好。”
萧攸澜与飞鸿一并离开,嬷嬷也拿了鱼食来。
南雪音漫不经心地撒下去两大把鱼食,看着彩鲤争先恐后地吃着,搅得湖水哗啦作响。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墙垣。
至此,她的逃跑路线终于完成了。
把手上最后一点鱼食喂完,南雪音拍拍手,站起身往回走。
路上,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些暗处藏匿的杀意都已经消失无踪,这意味着那些杀手暗卫不在了,正如萧攸澜所承诺的那样,他将他们都撤出了庄子。
如此一来,她今晚就可以实施刚制定的逃跑计划了。
-
另一边。
飞鸿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得住,小声说道:“殿下,我总觉得……庄子里的那个姑娘,不像是豆蔻姑娘。”
萧攸澜瞥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飞鸿真诚道:“殿下您想,豆蔻温柔又顺从,满心满眼都是您,她会伺候您更衣、用膳,为您磨墨。可是庄子里那位……她可是潜入大理寺狱杀了人,方才一直冷着脸,又对您如此无礼,颐指气使地吩咐您做这做那,您可是当朝太子,天下独一份的尊贵,她怎么能这样大胆?”
萧攸澜皱起了眉头。
飞鸿连忙解释:“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殿下,可千万不要认错了人……”
萧攸澜轻描淡写的语气,“孤不是因为她温柔顺从才喜欢她,也不是因为她伺候得最周到。”
太子爷身边从不缺伺候的人,无论谁到了他跟前,都是极尽顺从甚至近乎谄媚的,若是喜欢这个,他早该心动好多次了。
萧攸澜问:“你难道从来没看出来,她筋骨分明,身形流畅?”
飞鸿:……
啊这。
这还真的从来没有看出来过。
萧攸澜收回视线,声线归于冷淡,“她就是她,其余的话,不必多说了。”
飞鸿讪讪。
半晌,他又问:“那……殿下您撤走了暗卫,不怕她逃走吗?”
她可还揣着那么多秘密呢。
萧攸澜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暗色,面色平静,好像说着什么寻常无比的事儿,“她逃不走。”
入了宫,还在书房门外,萧攸澜便听到他父皇永征帝的爽朗笑声:“朕可不是开玩笑的,朕是真喜欢韫儿这孩子!瞧瞧,几年没见,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谁见了不喜欢?又知书达礼,很有你们钟家的风骨。若是能做了朕的儿媳妇,便是再好不过了!”
接着是钟韫羞怯的声音:“陛下,您谬赞了,民女哪有这么好呀。何况儿媳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
然后钟太师咳嗽了两声,倒是没说话。
这时候,书房门外的侍从瞧见了萧攸澜,扬起嗓门拉长调子禀报:“太子殿下到——”
萧攸澜迈步往里走。
书房内,永征帝端坐上首,座下钟太师须发皆白,早已是老态龙钟,在萧攸澜记忆中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也变得浑浊许多。
在他下方坐着钟韫,面颊上羞赧红晕尚未完全消退,见到萧攸澜,更红艳了几分。
萧攸澜先向永征帝行礼,而后是钟太师。
钟韫红着脸起来,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殿下。”
萧攸澜向她礼貌颔首,又转向钟太师,“钟师傅的身子可好些了?”
钟太师迟疑了一下。
钟韫提高音量:“殿下问您,身子可好些了?”
说完了向萧攸澜抱歉一笑,道:“殿下,您不知道,如今我祖父的耳朵听不大清楚了,得说得大声一些才行呢。”
钟太师总算听到了这句问话,对萧攸澜点一点头,“都挺好,多谢太子殿下挂心。”
上边,永征帝笑着开口:“如今钟太师挂念的,也就这小孙女的婚事了。”
他的语气带着兴味:“你小的时候和韫儿不是时常一起吗?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们二人年龄也相当,如今都到了婚嫁的年纪。依我看,韫儿才貌双全,配你是正好。不如近日便由朕做主,为你们二人赐婚。”
钟韫一听,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脖子。
萧攸澜就知道父皇会提这个,他眉目冷淡,语气也疏离,“回父皇的话,儿臣与钟姑娘不过几面之缘,如今儿臣并无娶妻的心思,不好耽误了人家。”
钟韫愣了一下,扭头有些哀伤地望了他一眼。
永征帝听他这话,显然露出几分不悦,碍于外人在场,不好直言责备,只哼了一声,道:“你要这么说,朕又能有什么办法。左右你近日没什么事,正好今日钟太师入宫,你便多陪一陪你这位师傅。”
瞧了一眼钟韫,“还有钟家姑娘。你不是说只有几面之缘?今日待在一起,多说说话,缘分自然也就多些了。”
萧攸澜顿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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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南雪音在庄子里,一直到暮色四合,都没有再见到萧攸澜。
或许是被逼着跟钟韫相处了?
她并未深思,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并未引起门外两个嬷嬷的怀疑。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
南雪音吹灭烛灯,伪造出已经睡下的假象,实则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沿着白日选定的路线潜行。
暗卫都被撤走了,一路畅行无阻。
只是出了庄子,南雪音发现四周很是陌生,她硬着头皮继续奔出去很远,直到身体略有不适,这才停了下来。
这儿也还是陌生,思来想去,南雪音决定拐个过路的马匹或者马车,去一个自己能认得的地方。
她顺手做了个陷阱,刚结束在路边蹲守,便有一辆马车辘辘行驶而过,并且成功落入了她的陷阱,停了下来。
南雪音往前逼近,忽然,听到马车上传出了熟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