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坠回头,看见江莲儿。
她的头发扎得很简单仓促,肩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匆忙赶过来的。
乌坠向她走近了过去,问:“怎么起来了?”
江莲儿攥着衣摆,问他:“外面是不是有可能要……”
她左看看右看看,压低了嗓音,“打起来?”
乌坠看着她,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应该是要打起来。”
江莲儿流露出担忧的表情,瞅了她一眼,“那你要出门吗?太子殿下是不是交给你很重要的任务?”
乌坠颔首:“对,很重要。”
“那……”江莲儿好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确定这样说合不合适,因此支支吾吾,脸颊也渐渐地泛起了红晕。
乌坠垂下眼睛看她。
像是被某种情绪支使,他内心生出某种莫名的冲动,忽然道:“可能会有点危险。”
江莲儿一愣。
“但是,江姑娘,你在东宫等我,我一定平安回来。”乌坠又道。
江莲儿的脸更红了一点。
乌坠看着她的模样,心中那种冲动涌动得更为热烈,干脆一鼓作气,捏了一下江莲儿的手指。
江莲儿没有躲避。
乌坠压低嗓音:“等我回来,我和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莲儿一开始没作声,乌坠便没有松开她,“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好吗?”
这是期待她的回答。
江莲儿羞涩极了,垂着脑袋,小声道:“好……”
乌坠笑了一笑,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乌坠今晚的任务,的确充满危险。
他知道,萧鸣玉若是要反,此刻必定已然出城。
奉都东南西北四大军营都在萧攸澜的控制之下,不过若要调动,目前仍是需要皇帝的手谕,没有这个,军营只会象征性地拨出几十人或是只有十几人的小队,供萧攸澜差遣。
至于萧鸣玉,根据乌坠对他的了解,奉都京畿卫队中,有好几个是他的人,或是由他一手提携,或是干脆跟着他一同贪污腐败。
在这些人的操控之下,奉都很容易落入萧鸣玉的掌控之中。
此外,若是萧鸣玉决计要反,必定已经早早传令各处。
他这些年手底下养了许多暗卫、死士,必定已然朝着奉都聚集,或者说,已经聚集到了奉都城中。
只等萧鸣玉一声令下,即可借着夜色夺下奉都城,也夺下宫中皇位。
今夜,乌坠的任务虽然危险,但也简单。
他要守住城北的军械库。
萧鸣玉若要谋反,武器至关重要,他在莲州端王府是有,可是这儿的角园是皇帝为他准备的,因此若是想要弓箭之类的东西,那就必须来奉都城中抢夺。
阻止武器的外泄,是乌坠今夜的任务。
乌坠和军械库,自然也是今晚首当其冲之处。
不过,萧攸澜特意为他安排了一个搭档。
出了东宫,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少年打了个哈欠,“你好,我叫束遇。太子殿下说,今晚咱俩一起守军械库。”
乌坠礼貌颔首:“在下乌坠。”
束遇笑嘻嘻道:“其实我知道你叫什么,我还知道你以前是端王手下。”
乌坠也道:“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叫束遇,以前咱俩碰过面。”
束遇盯着他看了半晌,挠挠头,没想起来。
乌坠提醒:“两年前,莲州,杏花楼。”
束遇的记忆终于复苏,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当时,你是不是还射了我一箭?就在我左边肩膀上?”
乌坠很是愧疚,“抱歉啊,束大人。当初各为其主,也实在没有办法。”
束遇脾气好,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开玩笑道:“今晚别再射我第二箭就好了。”
乌坠连连摆手,“不会,不会的。我知道中箭挺疼,养起来也麻烦。”
毕竟谁也不是南雪音,伤口会迅速愈合。
“不是啊,谁会怕疼了,”束遇一本正经,“主要是我受了伤,我的妻子会心疼。我不想她因为我掉眼泪。”
乌坠:……
就是说这个东宫,怎么都是恋爱脑吗?!
-
另一边。
南雪音跟着萧攸澜进了宫,径直去了永征帝的寝殿。
永征帝尚未醒来,殿内、殿外,基本都是萧攸澜安排的人手。
当然,这会儿其中也夹杂着几张陌生的脸庞。
萧攸澜不以为意,南雪音则是将那一张张脸尽数收入眼底。
这些人,多半是贤妃,也就是萧鸣玉的人。
果然,贤妃正在殿内。
她手上端着一碗药,正坐在床前,耐心地给永征帝喂药,每一勺都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勺底。
“贤妃娘娘真是好耐心,多少年没有操劳过了,竟还亲自为父皇喂药。”
萧攸澜缓缓开口。
贤妃没有回头,又舀起一勺,轻轻地送入皇帝口中。
“只是这碗药,应该没有下毒吧?”
萧攸澜再度开口,声线平直,不带情绪。
贤妃的手指猛地一抖,药汁也因为这个动作送歪了,顺着永征帝的下巴不断地滑落,看起来狼狈非常。
贤妃放下药碗,猛地回头:“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下毒?我根本听不懂!”
萧攸澜扯了一下嘴角,“那么孤不如说得再直白一点。”
他在殿内站定了,眸光清冷,落在贤妃的身上,带着一种凛冽的杀意,“当年,你痛恨我的母妃,安排人在她的汤药中加了慢性的毒药,一点一点,害死了她。”
贤妃一怔。
她似乎原本是要愤怒的,但是旋即又只是叹了口气:“太子殿下,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柔懿皇后独一无二。即便皇后娘娘死后,我想要将你视作己出,你也始终不肯接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很痛恨我,也连带着痛恨我的鸣玉……可是你要知道,我对你、对柔懿皇后从来都没有敌对的意思。”
她面露感慨,“当年,若不是柔懿皇后护着我,否则,我早已经死在了后宫的争斗之中。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呢?太子殿下,你一定是听了什么旁人的胡言乱语,误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