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碴在陆墨渊的鹿皮靴底发出细碎爆响。
他俯身抓起把带冰碴的磁砂,砂粒在掌心划出三道深浅不一的沟壑——这是墨家侦测地脉的秘术。
周墨羽的手指还按在他敞开的领口,守心镜上那滴黑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青铜纹路。
\"公冶墨兰带三人往东北方,尉迟墨水留守磁枢。\"陆墨渊扯下半幅染血的披风裹住守心镜,\"墨商,把你那套捕兽夹全部撒在黄金狼头旗周围。\"
公羊墨商正要争辩,突然发现陆墨渊在沙盘上划出的冰裂走向与自己袖中磁针的颤动频率完全同步。
年轻统领转身时,周墨羽已将磁符按在他后颈:\"酉时三刻的地脉记录被人篡改过,那些消失的磁纹......\"
\"就像墨翟祖师说的,机关兽吃掉的永远是最关键的齿轮。\"陆墨渊突然用磁砂在冰面画出七个圆点,与远处幽绿磁灯的位置严丝合缝。
当公冶墨兰的弩箭射穿第三盏磁灯时,冰层下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十二名墨者跟着陆墨渊在冰雾中潜行。
澹台墨风捧着磁纹记录卷的手在发抖,那些被抹平的纹路正在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最年轻的墨者踩到块凸起的冰棱,陆墨渊突然拽着他滚进冰缝——三支骨箭擦着发髻飞过,箭尾系着的青铜铃铛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匈奴人的哑铃箭。\"陆墨渊用磁砂在冰面抹出弧线,\"墨风,记下现在的地脉流向。\"当第七个墨家符纹成型时,冰层下的刮擦声突然变成急促的敲击。
周墨羽缝在他内衫的赤鲤纹开始发烫,这是磁枢遭受冲击的预警。
三具披着雪狼皮的尸体倒挂在冰崖下。
陆墨渊用磁砂测过风向,示意众人贴着冰壁移动。
公冶墨兰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磁符——二十步外的冰柱后,五个匈奴兵正在给某种青铜器械安装狼髀骨制成的齿轮。
\"是声波共振器。\"陆墨渊扯断腕间墨线,线头沾着的磁砂自动组成匈奴文字,\"他们在复现墨家机关术。\"当第三个匈奴兵将狼髀骨卡进凹槽时,冰层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
陆墨渊甩出的墨线缠住器械支架,借力跃起的瞬间,公冶墨兰的弩箭精准射断连接主轴的兽筋。
冰原响起令人窒息的嗡鸣。
陆墨渊扑倒澹台墨风的刹那,三十步内的冰层全部碎成齑粉。
五个匈奴兵被自己安装的机关震碎内脏,喷出的血雾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图腾。
幸存的墨者从雪堆里爬出来时,发现陆墨渊正用磁砂修补被震裂的磁符。
\"他们在用墨家机关改造匈奴战器。\"陆墨渊擦掉嘴角冰碴,指着青铜器械底部新铸的墨翟印记,\"墨风,把共振频率记下来传给磁枢。\"
当第六台改造机关被捣毁时,周墨羽缝制的赤鲤纹已经烫得能融穿皮甲。
陆墨渊突然扯开衣襟,将炙热的磁符按在冰面上——符纹映出的地脉走向显示,黄金狼头旗周围的地磁正在发生偏移。
\"回磁枢!\"陆墨渊踹碎最后半截青铜支架,沾着狼血的手掌在冰面拍出墨家警示符。
公冶墨兰转身时,看见东北方的夜空亮起三簇绿色狼烟——这是尉迟墨水约定的最高警戒信号。
冰原彼端,周墨羽的磁针在《非攻卷》上划出带火花的轨迹。
她按住锁骨处快要灼穿的磁符,将最后半瓶磁砂撒向震颤不休的守心镜。
镜面映出的不再是北斗七星,而是七盏正在移动的幽绿磁灯,排列形状与陆墨渊破坏的机关阵完全一致。
\"墨渊......\"她突然咬破指尖在镜面画出逆行符,守心镜背面的黑血突然开始沸腾,\"公羊墨商!
立刻带人加固所有地磁锚点!\"
黄金狼头旗在暴风雪中发出裂帛声,旗杆插入的冰层正渗出墨汁般的液体。
尉迟墨水用带血的《非攻卷》压住震颤的磁砂盘,发现代表地脉稳定的坤位磁针,不知何时偏转了整整三刻。
周墨羽的指尖在《非攻卷》上灼出焦痕。
十二名年轻墨者跟着她跪坐在磁枢中央,青铜守心镜里的七盏幽绿磁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北斗星辉。
冰层下传来类似狼群撕咬骨头的响动,磁砂在铜盘中跳得如同活物。
\"三年前在云梦泽修补地脉时,墨翟祖师像流了三天三夜的血泪。\"周墨羽突然扯断腰间丝绦,将磁针钉入冰层裂缝,\"那时陆统领说过,墨家机关吃掉的从来不是血肉,是人心。\"
公羊墨商带着二十个墨者冲进磁枢时,正看见周墨羽把燃烧的磁符按在锁骨上。
磁砂在火焰中凝成九宫图纹,那些被地磁异常惊得手足无措的年轻墨者,突然发现自己的磁针开始跟随周墨羽的呼吸频率震颤。
\"地磁锚点偏移了六丈三。\"周墨羽用带血的磁砂在冰面画出卦象,\"墨商,带人把青铜弩机搬到阵位,用《备城门》里的双弦法。\"当第七架弩车卡进冰缝时,东北方突然传来冰层坍塌的轰鸣,三盏幽绿磁灯应声熄灭。
陆墨渊的墨线缠住匈奴千夫长的弯刀。
这个镶着金牙的匈奴贵族到死都没明白,为何自己精心改造的狼髀骨战车,会突然被地磁异常掀翻在冰沟里。
澹台墨风捧着磁纹记录卷冲在最前面,那些被篡改的地脉记录正随着机关阵破坏逐渐复原。
\"还剩四十九步!\"公冶墨兰的弩箭擦过陆墨渊耳际,射断了连接最后三盏磁灯的青铜锁链。
当幽绿光芒彻底熄灭时,所有墨者腰间的磁符突然发出清越鸣响——这是地脉恢复正常的征兆。
正面战场上,周墨羽的青铜弩机正在吞噬暴风雪。
双弦弩车每次齐射都会在冰面犁出深沟,那些试图冲破防线的匈奴骑兵,突然发现自己战马的铁蹄正被某种力量牢牢吸附在冰层上。
\"地磁归位了!\"尉迟墨水突然举起带冰碴的磁砂盘,坤位磁针稳稳指向正北。
二十架弩车同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三百支裹着磁砂的青铜弩箭在夜空划出赤红轨迹,将匈奴人的黄金狼头旗钉成燃烧的火炬。
陆墨渊的精锐小队从背后杀到时,匈奴大祭司正在用骨刀剖开雪狼肚腹。
公冶墨兰的弩箭抢先洞穿那串人骨念珠,飞溅的磁砂在雪地上组成墨翟语录——\"兼爱\"二字烫得匈奴战鼓冒起青烟。
当最后一个匈奴兵跳进冰缝逃命时,墨者们突然发现暴风雪停了。
破碎的冰原上,七百三十具改造机关正在地磁作用下自动解体,狼髀骨齿轮坠入冰缝的声响,竟谱成《墨子》节用篇的韵律。
\"墨翟祖师显灵了!\"最年轻的墨者突然跪倒在地,他腰间的磁符正在渗出清亮的油脂——这是地脉恢复后溢出的天地正气。
尉迟墨水默默将《非攻卷》盖在阵亡同胞脸上,书页间的磁砂自发排列成往生咒文。
三日后,邯郸城头的黔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
三百墨者抬着二十八架青铜机关走进城门,每架机关上都刻着被捣毁的异族战器数量。
陆墨渊的战袍依然带着冰碴,但守心镜里的黑血早已褪成朱砂印记。
周墨羽在城楼点燃磁枢香炉时,发现皇甫墨田正在人群外围抚摸机关残片。
这个精于算计的墨者代表,手指在某个匈奴齿轮的墨翟印记上反复摩挲,眼中跳动着与庆功宴格格不入的幽光。
子夜时分,陆墨渊在磁砂仓库找到独自修补《非攻卷》的周墨羽。
她缝补书页的银针突然被磁力吸向东北方位——那里躺着半块染血的匈奴骨牌,牌面刻着中原少见的磁矿纹路。
\"墨翟祖师像今早又流泪了。\"陆墨渊将骨牌按在磁砂盘上,七颗磁砂自动跳向燕国边境,\"这次流的是铁锈色的泪。\"
庆功的号角声响彻邯郸城,没人注意到尉迟墨水悄悄离席。
她在马厩找到正在喂马的澹台墨风,少年记录官的中衣下摆沾着某种青色磁砂——这种矿石只会产自被匈奴控制的阴山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