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破晓时分。
杨牧才回到家中。
一见他浑身浴血，苏晓晓放下手中的账本，直径扑到杨牧怀里\/
“夫君，你伤在哪里了？”
苏晓晓双目含泪，温存片刻，立马双手在杨牧身上拍打。
见他并没有受伤，苏晓晓才破涕为笑。
“没事，放心吧。”杨牧轻抚苏晓晓的小脑袋，“我先去找一下村长，你帮我把村子里的人，都叫到打谷场那边。”
苏晓晓点了点头。
只要是杨牧说的，她都无条件听从。
即使她不明白。
。。。。
一盏茶后，胜利村，打谷场。
杨牧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身后就是马村长。
关于杨牧找他商量的事，马村长也不过是犹豫片刻，就无条件应从。
这两个月，不光是杨牧，就连苏晓晓在村子里的地位，都是显着提升。
原因很简单。
这段时间，杨牧基本上就是甩手掌柜。
纺织厂和砖厂的人员录用，工资发放，可都是苏晓晓在管理。
在整个村子看来，苏晓晓就是他们的女财神。
只要听从苏晓晓的指挥，至少村子里一半的人家，都熬过了这个寒冬。
“乡亲们，相信今早的事，大家都听说了。”杨牧见来人差不多，直接高声大喝，“很不幸，你们听到的风声是真的！”
“纺织厂的货，被山贼劫了！”
“而这群山贼，就距离咱们村，不到二十里地。”
杨牧声音很大，足以让台下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村民们显示沉寂片刻，随后议论纷纷。
“山，山贼？咱们村子附近怎么会有山贼？”
“快！快报官啊！让青天大老爷们派兵剿匪啊！”
“你是不是傻逼，那群肉食者要是有本事剿匪，东庄王村至于全村被屠戮吗？”
山贼，是封建王朝内，一颗难以根治的毒瘤。
村民对于山贼的恐惧，早已写进了骨子里。
杀人如麻，烧杀抢掠，可不是说说而已。
如今，山贼就在村子附近，不少村民瞬间面露惨白。
尤其是家中媳妇稍有姿色的，更是一时间两股战战。
女子貌美，在这个时代，或许和催命符没什么区别。
山贼对于貌美女子的渴求，可不必粮食金银差。
村长看了一眼杨牧，叹了口气。
作为村长，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时间是想办法隐瞒。
可没想到，杨牧直接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
比起村长，杨牧看到这一幕，却很高兴。
怕就对了。
怕才会拼命。
现在怕有了。
该把恨也勾出来了。
“都他妈消比停的。慌什么！”杨牧大吼。
这一吼，瞬间盖过了所有议论之声。
众村民纷纷看向杨牧。
“山贼也是人，一个脑袋两个肩膀的。刀砍脖子上也会流血！”杨牧刚要说什么，就被下面村民打断。
“放屁，要我说最慌的就是你，谁都知道，现在胜利村最富的谁，是你杨牧！”
“就是，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办这个厂子，让人眼红，把山贼引过来了！你杨牧就是整个村子的罪人！”
“对，你就是罪人，就应该把你绑起来，送给山大王息怒。”
“你们！”苏晓晓一听此话，瞬间喝到，“白眼狼。”
胡依宁更是干脆，直接护到苏晓晓身前，噌的一声，一把长刀直接拔了出来。
美目冷冷的一扫，瞬间那几个村民不敢说些什么。
杨牧到没在意，这几人的言论，还没有前世互联网的那些喷子攻击性一半高。
他自然不会破防。
“是啊，我很慌，你说的没错！”杨牧道，“但我还有退路，大不了我就举家搬迁，去康县生活。各位，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去了康县，没饭吃吧。”
一句话，怼得那几人哑口无言。
是啊，谁不知道杨牧是康县胡家的女婿，就算他什么都不干，凭借着他和胡依宁的感情，在康县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可你们呢！嗯？”杨牧接着道，“最好的结果，我走了，山贼也走了，可你们呢？”
“你！”杨牧指向一个精瘦汉子，“狗剩，过了这个冬天，明年怎么办？你家孩子才三岁吧，你婆娘不在我纺织厂里干活，明年你们能熬过冬天吗？”
“你！”杨牧又指向一个人，“烂赌鬼一个，怎么还得赌债，心里没数吗？怎么，卖了女儿一次，就要卖第二次吗！”
“你！不是说祖宗祠堂要修缮吗？怎么，还打算让祖宗灵牌风餐露宿吗？嗯？大孝子！”
杨牧一一指出村民的众人。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穷。
要不是杨牧给他们提供活计，这个冬天，只怕就要走上绝路了。
如今正是杨牧给了他们一点点希望。
“各位！想想清楚！咱们是人！不是家畜！咱们的双手也能拿起武器！山贼来了，赶跑就好，怕鸡毛啊，难道你们甘心，才刚刚有希望的好日子，就这么送给土匪吗？”
杨牧一番话，让村民们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更准确地说，是不甘。
明明，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怎么偏偏遇到了山贼。
要是山贼只劫货物，那也还好。
可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
欲壑难填。
“可是，厂长，咱们就是群村夫，力气是有，但，但，，”一个汉子壮着胆子说。
杨厂长，你还小，你问问马村长，不是咱们不敢反抗，是反抗也没用，王家村的例子，大家都还记得呢！”
该死，杨牧见那人提到王家村，村民们眼中的恨意，再次被恐惧替代。
王家村，当年出了三兄弟，个个精壮，甚至误打误撞，成了武者。
仗着有些许本事，土匪收粮时，直接砍了土匪。
这一举动，直接惹恼了他们村附近最大的土匪头子。
月黑风高夜过后，整个王家村真可谓是人间炼狱。
被遗留在村子里的尸体，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
整个村子，老人，壮年，小孩，都被割首挖心，用木桩嵌在村口。
那王家三兄弟更是惨。
都被做成人彘，悬在王家祠堂的木梁上。
就连官府都不敢派人收尸。
这么多年，王家村还是一片惨状，无人敢靠近。
至于王家村的女人。
其他村子的老人只能叹口气。
能自尽，就是她们最好的下场。
当恐惧到达了极点，就不是杨牧那低浅的演讲所能鼓动的。
“是啊，要不，杨厂长，要不你跟山大王商量商量，每年奉上点金银，破财免灾吧。”
一个村民开口，瞬间获得支持。
“行啊，山贼要钱，我能给，山贼要女人呢，你能把你妈送出去吗！”杨牧冷喝一声。
“到，也不是不行。俺娘年纪也大了，在家也是浪费，，”
“去你妈的！晓晓，把这个人给我拉进黑名单里。”
杨牧感受到了深深挫败感。
果然，热血小说里，主角振臂一呼，就有人应和的剧情，都是假的。
自己明明能感受到村民对山贼的恨，可就是勾不出来。
妈的。
都说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可是这帮村民，怕山贼土匪怕得能把老娘交出去。
那还说个屁。
胡依宁不屑的看了一眼众人，长腿微微弯曲。
轻轻一跃，就跳到了杨牧身旁。
“夫君，你和这些软蛋废什么话，你等我，我这就回家，别的不敢说，胡家三十个武师任夫君调动。”说完，胡依宁冷冷的看向台下那群村民。
被她看着，好多汉子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如果有的选，谁会愿意被人指着脑袋骂软蛋呢。
杨牧轻轻拉住胡依宁的玉手，示意她先别急。
自己还有一招。
老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刚要开口。
就听见台下苏晓晓道。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姐妹们，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我也杀过人。”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苏晓晓。
可如今的苏晓晓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看着，就会害羞的女人了。
纺织厂的众多村妇不语，等待着她接着往下说。
“那个人想要杀我夫君，我没有办法，我想活着，想和夫君一辈子白首偕老，更想有尊严地活着。”苏晓晓道，“杀人很简单，刀子从这进，从这出，就完事了，事后也不过是做几晚的噩梦罢了。”
苏晓晓一边说，一边比画。
“曹家大嫂，你孩子今年三岁吧，要不是有人让他死，你会怎么办？”
“齐家大嫂，你呢？”
“姐妹们，就算不办这个厂子，我和夫君也饿不死，可你们呢？你们才过几天好日子，还愿意回到从前吗？让自己的娃娃衣不蔽体，朝不保夕吗？”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也怀上了杨家的骨肉，当我知道这消息的那一刻，我就发了个誓。这世上，只要有人敢伤害我的孩儿，不管他是山贼土匪，还是王侯将相，我苏晓晓，都敢拔刀相向。这是一个母亲的职责，你们呢？”
听完苏晓晓的话，纺织厂的村妇纷纷看向自家孩儿。
这两个月，她们顶着严寒，未曾有片刻歇息。
就为了多挣点钱。
可挣钱的意义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孩子能过得好点吗？
至少，能活过这个冬天。
可土匪一来，不，甚至土匪没来。
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自古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曹家大嫂直径走到一个汉子面前，“姓曹的！你他妈说句话。”
“你个败家老娘们，瞎起什么哄！杨牧的意思你还不懂吗？他想去剿匪！剿匪！和他妈山贼搏命！那是会死人的！你去县城里打听打听，官兵和三大家族他们敢剿匪吗！！”
“可没了纺织厂，咱家熬不过明年冬天！”
“那也好过送死！你懂不懂！败家老娘们！”
“妈的，老娘怎么嫁给你这个软蛋！”曹家大嫂催了一口吐沫到汉子脸上，随后看向杨牧：“杨厂长，你等着，我这就回家拿菜刀，不就是剿匪吗！算我曹三娘一个！”
“算我一个，老娘没什么本事，就力气大！”
“算我一个，谁让俺儿子没饭吃，俺就跟谁拼命！”
说着，纺织厂的一群村妇纷纷转身，作势就要回家取菜刀。
杨牧有些懵。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怪不得都说乡村悍妇，今日算是见到了。
“我也去！”
人群中，一个小孩站了出来。
十三四的年纪，体型却比同龄人健壮一些。
“你是？”杨牧看到小孩一瞬间，竟觉得有些眼熟，“周旺的孩子？周天？”
“杨哥哥，是我。”小孩面色平静，“杨哥哥，我爹爹，就是被那群贼人杀害的吗？”
杨牧点头。
那小孩依旧面色平静，回身朝一个妇人，直挺挺的跪下。
“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孩子要和杨哥哥去了。”
那妇人虽然双眼含泪，但没阻止，而是把孩子拉起来。
“去吧，你要是回来，娘给你盛饭。要是回不来，别急，娘稍后就去下面，找你爷两。”
那孩子听后，没有丝毫犹豫。
咚咚咚。
三个响头过后，立马上台，站在杨牧身后。
这一幕，就算是杨牧，也没料到。
但他没有拒绝。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孩子，比自己强。
若是自己十二岁的年纪，做不到他这般有胆气。
周旺，一个逃兵，儿子倒是有骨气。
“好了！别胡闹了！把刀放下。”一大汉夺下妻子手中的菜刀，破口大骂，“败家娘们，砍人的事轮得到你吗！老子还他妈没死呢！”
说着，大汉也跨上打谷场石台，站在杨牧身后。
没有多说，乡村汉子有的就是这样。
说一万句，不如一个行动。
“等我回来。我要是回不来，你就在找个好人家。”
另一个大汉也夺下妻子手中的菜刀，向杨牧身后走去。
“死鬼，老娘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去吧！别让孩子瞧不起！”
片刻后，杨牧身后站了七八人。
有男有女。
“依宁，招呼好晓晓。”
“放心吧，夫君。”
“走吧，今晚我就带你们剿匪。”
杨牧说完这话，就带着众人离开。
见他们逐渐消失在村口，村民们再次议论纷纷。
“疯了，真的是疯了！”
“村长，你们不管管他们！他们这是去送死。”
说什么的都有。
苏晓晓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辩驳。
在胡依宁的搀扶下，带着纺织厂的村妇接着织布。
马村长看了一眼村民们。
不可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人各有命，有时间翻身的机会就在面前，偏偏以为一念之差。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见识丰富的马村长意识到了一件事。
杨牧必然不是池中物。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八个人，必定也能借着他，飞黄腾达。
至于剩下的村民，目光短浅，活该一辈子面朝黄土。
哎，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么浅显的道理，到今日自己才明白。
可胡家家族前几个月，就把女儿嫁给了杨牧。
这就眼界吗？
管不得自己是村长，人家是家族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