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场春雨,庭院中花木扶疏,一架荼蘼开得满园白香。
微风轻拂,春阴似水,花海无声。
邱予初打开房门,端着瓷碗,漫步庭院中。选了一根枝条,抖落上面的露珠,让它滑入瓷碗。
春雨贵如油,早春露水拿来煮茶,别有一番滋味。
“十公主……晨露深重,你快放着,我来!”思洛焦急喊道。
邱予初弯着腰继续采集,不甚在意:“无事的,思洛姐,我哪有那么脆弱,收集些雨露煮茶喝。”
“你之前落水两次,体内湿气寒重,不要在这种天气出门,否则会更重的。”思洛接过瓷碗,苦口婆心劝慰。
“好啦!我知道了,思洛姐,下次注意。”邱予初腼腆笑笑。
“去太学的时辰快到了,去吧!”思洛说话间又收集了半碗露水。
邱予初告别:“那我先去了,你待会儿也回去吧!待会儿日头就晒了。”
“知道……快去吧!我有分寸。”
邱予初回到房间,快速挽好发髻,用完早膳,背起布袋出门。
行至太学门口,邱景湛叫住她:“十妹!”
“五哥?这么早?”邱予初回望。
邱景湛招手让她靠近:“过来,我给你说……”
“说什么?”邱予初一脸好奇。
“我们可能要出远门咯!”邱景湛神神秘秘。
“出远门?”邱予初满是疑惑。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邱景湛自行先进。
“什么啊?”邱予初无语,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前圣继天立极之道,莫大于礼;后圣垂世立教之书,亦莫先于礼。”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孰非精神心术之所寓,故能与天地同其节。四代损益,世远经残,其详不可得闻矣!”
朗朗书声,不绝于耳。
“噫!慎终追远,其关于人伦世道,非细故而可略哉?先君子师事双峰先生十有四年,以是经三领乡书,为开庆名进士,所得于师门讲论甚多,中罹煨烬,只字不遗。”
“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对自己所喜欢的人,也要看到他的缺点错误;对自己所憎恶的人,也要看到他的好的一面。你们同意吗?”常遇青扫视众人,开口询问。
底下窃窃私语,没人起来细讲。
“你们在底下侃侃而谈,为什么不高声说呢!”常遇青质问。
江慕之立于案前,抱拳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喜欢一个人也要喜欢她的缺点,包容她,爱护她,想她所想,做她所做。”
常遇青略微点头:“这个比较简单,所谓爱屋及乌就是如此。”
话锋一转:“对自己所憎恶的人,也要看到他的好的一面,这个很难,常常都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能做到如此,当是真君子……”
常遇青还没讲完,被一阵尖利声音打断:“圣旨到!”
邱予初茫然,很少有圣旨会宣到太学,跟着众人跟在常遇青身后,俯身跪下。
御前总管陈立看所有人都已跪好,展开圣旨宣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春华正好,为体察民情、巡视水利,朕决定携一众人等随朕下江南。
三日后,二月初二启程,随行人等:太学监丞常遇青、太医院苏柏铭、一品带刀侍卫李砚安、五皇子邱景湛、十公主邱予初、车骑大将军之子江慕之……钦此!”
这就是邱景湛说的出远门,早上还卖关子?邱予初撇嘴。
“臣等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江慕之起身眺了邱予初一眼,发现她微微撇嘴,剑眉一挑,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邱予初站起身来,望向邱景湛,看到他刚好瞟过来,狠狠地回瞪一眼。
邱景湛侧目一转,有些茫然,为啥瞪他,他咋啦?
江南?邱予初还没去过呢!听书上说:青砖黛瓦间,几枝桃花点缀;曲水流觞,渔舟唱晚。
好美的地方,对于远行很是期待!
下学后,学子纷纷离开。
“听说江南虽美,但很是潮湿,你多带些衣物吧!”江慕之提醒邱予初。
“水乡嘛,自然潮湿。”邱予初不以为然。
“你之前落水,体质寒凉,可要当心!”江慕之继续劝告。
“啊!你和思洛姐越来越像老妈子啦!”邱予初秀眉轻蹙,转身走了。
“老妈子?有吗?”江慕之自我怀疑,他这么婆婆妈妈吗?
“下江南?”思洛很是惊异。
“多久去?”
“二月二,龙抬头。”邱予初端着茶碗小口抿。
“那我得赶紧给你收拾下!衣裳、首饰、被褥、披风……都带上。”思洛碎碎念。
“等等……被褥?披风?现在已经开春了,江南比汴州更暖和吧!还带这些?”邱予初十分不解。
“不用这么多吧!”邱予初连连拒绝。
“思洛姐,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这也太夸张了!我是跟父皇出去,还能没地方睡吗?你放宽心啊!地方官员也会安排好的。”邱予初宽慰。
“那好吧!”思洛没再坚持。
皇后永福宫中,八角鎏金大铜炉升起袅袅青烟。
“啪……啪……”连续几声巨响,花瓶茶碗碎片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皇后美眸一挑,给身旁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都下去。”丫鬟领着其他宫女退下。
殿门一闭,皇后幽幽开口:“舒儿,不可如此!”
“母后,那个小贱人居然要随父皇去江南!我都没有去过江南!不行,我要去找父皇……”邱舒绒满脸怒气,面目狰狞。
“回来!”皇后严厉呵斥一声。
邱舒绒真的停下脚步。
“你受伤未愈,不宜远行,你父皇自然是考虑到这一点的,你的命重要,还是出风头重要?”皇后耐心解释道。
邱舒绒冷静些许,面色缓和下来。
皇后继续说道:“至于那个庶丫头,不必理会。你应该拿出你嫡公主的气势压倒她,不管她怎么折腾都不会比过你去。”
邱舒绒转过身来,满脸委屈,跪在皇后身边,哭诉道:“可是从小到大,父皇最喜欢的女儿就是我,现在平白无故有了个她,我身上的光环都快被她夺走了!”
皇后拉起邱舒绒,轻抚她的秀发继续说道:“现在咱们对她还不了解,就算下手也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邱舒绒抽泣渐止,抬头问道:“那要等多久?”
“且先看着吧,母后不会让她得逞的。”皇后眸底染上狠厉之色。挡她舒儿路者,死!
二月初二,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皇宫正阳门前,百官拜行。
皇帝坐在专制玉撵里,前后对称布列十二仪仗方阵,车马井然、旌旗招展、鼓乐交织。
其余车辇二十余乘,辅以衣裳、用具二十余台。
蜿蜒长列,徐徐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