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上海的风裹挟着丝丝凉意,穿梭在大街小巷,吹得街道两旁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苏然所在的互联网公司里,空调嗡嗡运作,室内闷热,与室外的清爽形成鲜明反差。
苏然如往常那般,一大早迈进公司大门。他脚步虚浮拖沓,眼神满是疲惫与空洞,头发也凌乱地翘着,毫无往日的精气神。踏入办公区,他垂着头,径直走向工位,对周围同事的热情寒暄,仅机械地点头回应,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同事小李端着咖啡杯,正和几个同事围在茶水间闲聊。小李眼尖,瞧见苏然进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同事小王,努努嘴,低声说:“瞅瞅苏然,最近这状态,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呐。”
小王顺着小李示意的方向望去,眉头拧成个“川”字,小声附和:“可不是嘛,我看他最近整日唉声叹气,之前可从没这样过,感觉魂儿都丢了。”
女同事小张闻言,凑上前来,神色神秘,压低声音说:“我可听说了,他和他老婆闹得那叫一个凶,正冷战呢,家里都快成冰窖了。”
小李眼睛瞬间瞪大,满脸好奇,追问道:“真的假的?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小张微微扬起下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解释道:“我闺蜜和他老婆在同一家公司,闺蜜跟我说的。听说两人矛盾一大堆,好久都没心平气和说过话了,一见面不是沉默就是吵架。”
几人正聊得起劲,苏然恰好走过来接水。察觉到异样氛围,他下意识抬眼,目光扫过众人。小李几人瞬间闭了嘴,神色不自然,眼神躲闪,有的装作专心冲咖啡,有的低头摆弄手机。苏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打破尴尬:“聊啥呢,这么热闹?”
小李干笑两声,挠挠头说:“没啥,就随便聊聊。苏然,你今天来得挺早啊。”
苏然默默点头,接完水,转身匆匆回到工位。坐下后,他内心五味杂陈,耳边不断回响同事们刚刚的议论。他清楚,自己的家庭问题已然成了公司里的谈资,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种滋味太难受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可那些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和符号,此刻却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眼前乱晃,怎么也入不了眼。
这时,项目负责人陈经理夹着文件,大步走来,将文件轻轻放在苏然桌上,神情严肃又带着几分关切:“苏然,你负责的这个项目进度滞后了,得抓紧时间赶一赶。公司对这个项目很重视,客户那边催得也紧。”
苏然连忙坐直身子,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椅子扶手,急忙回应:“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工作没做到位。我这就加快进度,保证不耽误项目整体进程。”
陈经理盯着苏然看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努力,可最近看你状态不太对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工作固然重要,但家庭也不能忽视。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工作才能更顺心。要是有啥难处,别一个人扛着,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苏然微微低下头,避开陈经理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谢谢经理关心,家里有点小状况,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陈经理又叮嘱几句,转身离开。苏然望着陈经理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他明白经理的好意,可家庭问题就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找不到解决的头绪。
整个上午,苏然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同事们的议论声像诅咒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他愈发刻意地回避与同事们的目光交汇,就连起身去打印机拿资料,都尽量放轻脚步,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去会议室开会,他也总是默默溜到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午休时间,同事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结伴去餐厅吃饭。小李路过苏然工位,停下脚步,热情邀请:“苏然,一块去吃饭呗,今天餐厅新上了几个招牌菜,味道肯定错不了。”
苏然挤出一丝微笑,婉拒道:“谢了,小李。你们去吧,我手头还有些紧急工作,得赶一赶。”
小李满脸疑惑,还想再劝:“工作再忙也得吃饭啊,先去填饱肚子,下午才有精力干活。”
苏然摆了摆手,坚持道:“真不用了,你们快去吧,别等我。”
小李无奈,只好和其他同事离开。望着同事们远去的背影,苏然心里空落落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清楚,家庭问题不仅搅乱了他的生活,还在工作中掀起层层涟漪,让他逐渐与周围人产生隔阂。
下午,公司组织部门内部讨论会议。会议上,苏然轮到发言时,因走神,思路突然“断片”,说话变得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原本专注倾听的同事们纷纷投来异样目光,有疑惑、有惊讶,还有些人忍不住在底下小声议论。
坐在前排的部门主管皱起眉头,提醒道:“苏然,你没事吧?要不先理一理思路,再接着说?”
苏然脸瞬间涨得通红,滚烫的热度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他慌乱地翻着手中资料,磕磕绊绊地说:“对……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走神。我重新梳理一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然艰难地整理思绪,继续发言。可这次发言,他明显底气不足,声音也小了许多。好不容易讲完,他如释重负,瘫坐在椅子上,心还在“砰砰”狂跳。
会议结束后,苏然独自一人快步回到工位。他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泛黄树叶,满心无奈与烦恼。他既不想面对同事们探究的异样眼光,更害怕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面对妻子林悦冷漠的眼神,还有孩子懵懂又疑惑的目光。
傍晚,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打卡离开公司,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苏然坐在工位上,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迟迟不愿起身。他内心纠结挣扎,不知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和那个毫无温度的家。
终于,苏然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步伐走出公司大楼。外面的天空已渐渐暗沉,秋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裹紧外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霓虹灯光闪烁,人来人往,可他却觉得自己与这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在这座繁华都市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与孤独。而那些同事们的异样眼光,就像挥之不去的阴霾,始终笼罩在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苏然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路过一家曾经和林悦一起去过的咖啡店。透过橱窗,他看到一对情侣正面对面坐着,相视而笑,女孩的手轻轻搭在男孩的手上,画面充满甜蜜。苏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与怀念。曾经,他和林悦也如这般甜蜜,可如今却走到了这步田地。
“苏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然转过身,看到是公司的女同事晓妍。晓妍穿着一身简约的职业装,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真巧啊,在这儿碰到你。”晓妍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苏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可能是工作有点累了。”
晓妍微微皱眉,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看你最近在公司状态都不太好,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和心情。如果有什么烦恼,或许说出来会好一些。”
苏然沉默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倾诉的冲动,但很快又压制了下去。他不想把自己的家庭丑事再宣扬出去,于是摇了摇头说:“谢谢你的关心,我自己能处理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晓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苏然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苏然望着晓妍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同事们都是出于关心,但他却无法坦然接受。他继续向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不少人在散步、遛狗,孩子们在草地上嬉笑玩耍。苏然找了一个偏僻的长椅坐下,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中却愈发感到孤独。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一家三口的合照。那是去年夏天,他们一起去海边度假时拍的。照片里,林悦笑容灿烂,孩子在一旁开心地笑着,苏然自己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如今,这一切都仿佛成了遥远的回忆。
苏然的思绪飘回到了和林悦相识相恋的日子。那时候,他们在大学的图书馆相遇,因为一本相同的书而结缘。他们一起在校园的小径上散步,分享彼此的梦想和心事。毕业后,他们一起努力奋斗,在这座城市里扎根,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曾经,他们发誓要一起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可没想到如今却被生活的琐碎磨平了爱情的棱角。
“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将苏然从回忆中唤醒。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小男孩正拉着爸爸的手,开心地跑过。小男孩的爸爸一把将他抱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小男孩发出欢快的笑声。苏然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不知道孩子现在是否也在想念他,是否因为他和林悦的关系而受到伤害。
苏然站起身,决定回家。不管怎样,他都要面对这一切。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小区。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他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来到家门口,苏然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缓缓掏出钥匙。他不知道打开门后会面对怎样的场景,但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客厅的灯光昏暗地亮着。林悦坐在沙发上,看到苏然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爸爸!”孩子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苏然,孩子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一下子扑进了苏然的怀里。苏然紧紧地抱住孩子,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温暖。
“今天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苏然轻声问道。
“很好,老师今天表扬我了。”孩子兴奋地说道。
苏然摸了摸孩子的头,说:“宝贝真棒。”
这时,林悦站起身,淡淡地说:“我去给孩子洗澡。”说完,便从苏然怀里抱过孩子,走进了浴室。
苏然望着林悦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想要修复谈何容易。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苏然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段濒临破碎的婚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子充满期待的眼神,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同事们异样眼光带来的压力。他只知道,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而这个抉择将决定他和家人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