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连维伸出手在半空举了半晌,却不知如何言明他与丛惠钦关系。丛惠钦较骨连维大上两岁,之前并非太监,而是骨连维自小陪读书童。+自幼便同吃同住、同学同玩,直至骨连维四十四岁登基为皇。为可进宫继续伺候骨连维,丛惠钦自愿净身为宦,入宫做了大总管。
两人形影不离,深厚情谊已逾五十年,远胜过骨连维与骨烈机血脉亲情。
因此丛惠钦不见踪影,骨连维已然失了方寸,许久才道:“朕要找寻挚友,叫做丛惠钦,已两日不见。昨夜朕发了凶梦,见他血肉模糊要朕救他……可朕无能为力!无能为力!道长!朕要知他吉凶,晓他所在,还请做法!”
华元华元真人一捋灰髯道:“圣上可知他的生辰八字?”
三皇子忙道:“快去取纸笔!”
不一会,婢女小跑着送来纸笔,骨连维在纸上仔细写下丛惠钦生辰八字,复又低声念了两遍,才交由华元真人。
华元真人寻了案几前坐定,双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便如结手印一般极快掐动,一炷香功夫之后微微颔首,双眼缓缓睁开,幽幽说道:“圣上昨夜之梦乃是天子之梦,自然灵验。据老道所算,圣上挚友乃是身子残缺之人,目前已然身死,不过并无埋尸之所,大体在东南方。”
骨连维听了颓然坐倒,许久才道:“果然!道长,你口中无埋尸之所是何意?”
华元真人稍一皱眉:“为人所杀,并未入土,血肉应是被山猫野兽分而食之。”
骨连维清泪长流,坐在那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口中也不知念叨些什么,终是问道:“道长可算出谁人对他不利?”
华元真人顿了顿才道:“贫道隐约算得,圣上挚友招惹天之煞星,此人绝非常人可压制,便是圣上天子龙体也要避其锋芒,因此……贫道劝圣上莫要再去找寻此人。”
“竟有此事?”骨连维定定心神又道:“道长神机妙算,朕重重有赏!”
三皇子长舒了一口气,之前骨连维对其招募道士一事极为反感,今日为寻丛惠钦,索性将死马当作活马医,竟不宣而入,要道长做法,实则是无奈之举。未曾想最终夸赞起来,不由一旁宽慰道:“父皇,孩儿知丛总管与咱们皇家情深义重,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还望父皇保重身子。
今日见你面色不佳,孩儿着实心疼。华元真人除占卜算命之外,还精通炼丹之术,如今孩儿身子一日较一日康健,便是食了他炼制的复元妙丹,父皇可试上一试。”
骨连维上下打量三皇子,只见他面色红润,除了身子干瘦之外竟好似当真康健不少,脸色忽地一变,而后温和道:“允平,你之气色果真较往日好了不少,朕甚感欣慰!那复元妙丹你先依着你用,朕并不焦急。”
华元真人自袖搭之中取出一红漆木匣托在手中:“圣上,贫道手中尚有二十颗,愿献于圣上,可每三日一颗。殿下那处大可放心,贫道可在府上炼制,定然不缺。”
骨连维也着实有力不从心之感,便示意身旁小太监接下,叹口气道:“人之将老,体衰意弱,朕又失一左膀右臂,心中委实难过。”缓缓起身又道:“允平,你可怪父皇将你几个弟弟召回?”
三皇子心中一惊,暗道之前便已认定我身子虚弱不宜继位,现今问我有何用意?不由忐忑道:“孩儿并无雄才大略,尤其身子太过羸弱,辜负父皇一片苦心,因此从未觊觎皇位。
几个皇弟可再回皇族乃是天大的好事,乃是皇恩浩荡,允平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妄加揣测?孩儿只求父皇身子康健,再执掌我西洲江山三十年,定然可将那中原之地及周边小国纳为疆土!”
骨连维听了脸上有了些笑意,连声道:“好!好!允平肺腑之言,朕定会记在心中。惠钦之事几已定局,若再过三日不见踪影,便由你操办后事,定要将他衣冠葬在朕之陵旁。日后朕令内藏库先行拨银十万,不足的你再奏本便是。朕有些倦了,这便回宫去了。”
三皇子恭送骨连维离去之后暗自嘀咕,丛惠钦与父皇再如何要好,也只是一介宦官。族制有训,其墓修造之本不得大于嫔妃,三年前生母丽妃离世,其墓修造不过万余。
此事父皇又岂会不知?一股脑拨十万两与我所用,难不成是恐我对,自几个弟弟之中另选储君之事起了不满,这是要堵我的口?
想到此处,不由对华元真人道:“师父,方才父皇要我操办丛惠钦后事,你如何看待此事?”
华元真人拂尘轻摆,徐徐道:“龙心摇摆,朝野难安。圣上之所以要你操办此事,乃是要试你真心。十万两银子非同小可,截留过多便是祸害,恰到好处才能平安过了此劫。”
三皇子蹙眉喃喃道:“劫数?这便是师父所讲,今年我所遇之劫?”
“正是!”华元真人眼望门外又道:“此事绝不可遗留一点泥水,十万两银子你不可多用,亦不可少取。”说罢闭眼掐指而算,半晌才道:“用一万一,还八万九便可。”
三皇子默默念道:“一万一?”随即恍然大悟道:“是了!母亲造墓之时乃是一万三千两,那时账目记得清晰,父皇还因此事夸赞我办事得力。一万一之数不越礼数,又不失体面,好!多谢师父指点!”
天九因要为那四个女子烧些纸钱,已然去过那日洞穴。丛惠钦一身臭肉早便被不知名野兽吃的干净,便是骨头亦未剩下,一日过后已然变成兽粪,散落在拒狼峰各处,因此,任找寻之人天大的本事也毫无办法。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贺京在早朝之上,胆战心惊的向骨连维禀明此事,出于意料,他只是闭眼摆手,言明将丛惠钦后事交由三皇子之后便草草退朝。
丛奇在半道之上将贺京拦下,拱手道:“王爷,我大伯岂能白死?那马青定然就是凶手,何不直接将其拿下问罪?”
贺京眯眼瞧了瞧他,暗道那阉人一死,你还要在老子面前嚣张?冷冷道:“丛将军可有真凭实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