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
这座格伦哈最高层的银白圆屋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声响，窗外的夜风轻拂，卷动几页搁在桌角的纸张。
“……没人？”南浔小声道，“不会吧，林岚校长加班上瘾的，今天怎么不在？”
“她在。”顾以恒淡淡开口，“只是没进屋。”
阮清逸看了眼四周，似笑非笑：“她大概是想听听我们不在她面前，会不会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琳梵没作声，只是走到椭圆形长桌前坐下，指尖摩挲着桌面，神情沉静。
过了几分钟，林岚走了进来，还是那身雪白的长袍，袖口系着细细的黑丝带，像是梦与理智之间那道微妙的界线。
她看见他们，没有惊讶，也没有寒暄，只是淡声一笑：“回来了？”
虽然是反问句，但实际上语气并没有任何疑问，只是一句平淡的陈述。
琳梵站在前面，没说话，只从怀里取出一个浅金色的盒子，递了过去，那是碎黯晶。
林岚垂眸看了一眼，指尖掠过盒盖，没有打开，似乎只是确认了它的存在。她没有接过，只说了一句：“收好了。”
“这东西，暂时没人能碰得起。”
简司微微抬头，想说什么，林岚却像提前知道他的问题一般，转头对他说道：“你做得很好，简司。”
简司一愣，轻轻点头：“谢谢。”
“婼婼……是个好孩子。”她轻声道。
这话让简司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手中一直攥着的发夹也紧了些。
林岚没有再提婼婼，而是转身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取出几页纸，随手翻了两页，似乎只是在随意浏览。
她忽然道：“碎黯晶的稳定……意味着你们经历了更深一层的结构。”
“梦魇域的心脏，合眼了吧？”
没人回答。
南浔双手抱臂，轻声嘟囔：“啧……你也太不吃惊了吧？”
“你们能回来，就说明你们都还『完整』。”林岚语气平淡，“我为什么要吃惊？”
琳梵则始终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在等待林岚说出真正的重点。
林岚将手里的纸缓缓收起，才终于抬眼看她：“这一阵子是安静了，目前梦魇域不会再扩散了，谢谢你们。”
“但梦魇域……不会真的安静。”
她站起身，绕过办公桌，目光落在琳梵身上：“你这次在极端情绪里站住了。”
“下一个阶段，就该你学会，如何真正驾驭它。”
“运用心涌？”顾以恒忽然问。
林岚抬眸：“你们知道得倒是不少。”
“既然你们回来，我也不会拦你们多了解。”她轻轻一笑，“但心涌，不是随便能开的。”
她顿了一下，扫了众人一眼，终于缓缓开口道：“好了，这些与你们关系不大的事，先别听。”
“其他人——出去吧。”
她没有用任何命令语气，却让人无法反驳。
阮清逸应了一声，顾以恒也站起来走向门口，简司犹豫了一下，看了琳梵一眼，还是点头走了出去。
南浔在门口转身，冲琳梵挤了个眼神：“要记得回来找我们。”
门“咔哒”一声关上。
只剩林岚和琳梵。
林岚依旧站着，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琳梵坐下。
“你这次能回来，”她语气很平静，“我不惊讶。”
琳梵没有回应，只顺着她的动作落座，眼神却始终未离开她。
林岚似乎也不在意，只淡淡一笑，从桌上取出一只陶瓷茶盏，轻轻推到琳梵面前。
“最近几天，先别管别的了，”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还有期末考试，别忘了。”
琳梵一怔：“考试？”
“别露出这种表情。”林岚看着她，眼角含笑，“梦魇域也不能成为不学习的借口。”
琳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反驳，只低头应了声：“……知道了。”
“考试之后会有寒假。”林岚自顾自地继续，“如果你决定留校，我建议你每周抽出固定时间，找你们院长去练习。”
林岚接着开口：“练习的内容不急着告诉你，到时候你会明白，你这学期也跟着她学了不少，之后的进步也会很快。”
“此外，”她顿了一下，“去怒学院那边，也找人练练。”
琳梵一愣，皱起眉：“为什么是怒学院？”
这又让她想起前一段时间被怒学院课程支配的日子…
那确实很惨了…她感觉自己能不用蛮力就不用蛮力为好。可为何林岚却让她去那呢…？
林岚没急着解释，只是语气平静：“你这一身情绪，就像水缸里被困住的火，早晚得找个出路。”
“但不是现在。”她轻轻地、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你只需要准备考试。”
琳梵低声应了下来。
“月圆那天是几号？”林岚忽然问。
琳梵顿了顿，低声报出一个日期。
林岚点点头，在纸上写了什么，又放下笔。
“别迟到。”她轻声说。
气氛短暂地沉寂了一下。
琳梵终于还是抬起头，声音压低了一点：“校长。”
林岚抬眸，眸光不动。
“忠诚者，是个什么组织？”
她问得并不激烈，语调近乎冷静，仿佛不是在追问，而是在陈述一个还没揭开的事实。
“我姐姐……”她顿了一下，眼神忽而锐利，“是被他们害死的，对吗？”
林岚静静地看着她，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像在犹豫，片刻后，她只是淡淡道：“有些人，在梦里活得比现实清醒。”
“忠诚者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他们是——选择了一种方式，活下去的人。”
“你只需要小心他们。”
琳梵沉默了，她知道林岚不愿多说，也知道继续追问没有意义。
但那种不甘与疑问，依旧沉沉压在心口。
“还有一个问题。”她又开口。
“……缁芒。”
“有人跟你们提过？”
琳梵点头：“你们学校……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知道。”林岚语气平稳，“这学校里一共有三位学生都是缁芒的人。”
琳梵一愣，忍不住追问：“谁？”
林岚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淡笑：“不重要。”
“他们没有做坏事，我就不会管。”
“在这学校里，我看的是人，而不是他们的来历。”
琳梵一时间无言，只觉这个人……永远无法看穿。
“你要记得，”林岚忽然出声，语气温和下来，“如果哪天你真的想知道真相——你得先学会保护你自己。”
“你若死了，就没人能为她复仇了。”
琳梵低头，垂着眼睫，指尖轻轻拂过手心的戒痕。
半晌，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林岚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光影斑驳。
“去吧。”
“考试成绩如果不及格，我还是会叫你去补考的。”她笑了笑，语气懒散，却仍然带着那股说不清的控制感。
琳梵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离开。
门关上，留林岚一人站在窗前，她看着远方，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什么。良久，她低声呢喃了一句。
没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