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没有放开她,甚至没有半分神色波动。
他看着她那双慌乱又透着无措的眸子,低低笑了笑。
陆宝珍心里一慌,因着这笑声回神,猛然甩开了他的手,却在无意中露出了泛着青红的手腕。
“多,多谢景之哥,我刚刚,刚刚就是......”
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如同受了惊吓的小兽,一下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适才面对裴则桉的硬气,在裴景之面前好像起不了半点作用,她就像被拎住了后脖颈的兔子,不管怎么蹬脚,都不可能碰得到男人半寸衣袖。
她不知如何是好,想将手缩到衣袖里头,不让人瞧见。
可男人却像没瞧出她的心思,声音在不觉中沉了下来,朝着她开口。
“手腕的伤,伸出来上药。”
“啊?”
陆宝珍下意识抬头,直直看向他,不敢问也不敢说不,将缩回去的手又一点点伸了出来,不知道他说的伤在何处。
半晌,见裴景之目光一直落在她的手腕,身上气息有些冷,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该是适才被裴则桉攥住的地方。
“那里不疼的。”
陆宝珍小声开口,心里有些复杂。
若是裴景之知晓此事出自他二弟之手,兴许会为着两家和气去敲打一二,亦有可能会生出不满,觉得是她不懂事,在外惹得裴则桉不顾名声闹事。
若真如此,她再说出不打算和他二弟定亲一事,许会更让他不高兴,牵连到整个陆家也说不定。
她不能如此,起码在她坦白之前,不能让裴景之以为是她不对。
思及此处,陆宝珍定了定神,大着胆子看向面前的人,“我从小就容易磕着自己,一点都不疼,就是瞧着骇人而已。”
“不疼?不疼你小时候为何次次都哭得那么大声?”
陆宝珍一愣,想好的说辞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忆起幼时夹着手都要哭一顿的自己,脸上有些热。
忘了问他为何会知晓,只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正想说些什么带过去,余光便见裴景之拿出一个小小圆圆的玉瓶,水润精致,瞧着就不是俗物。
随后男人打开瓶盖,里头一股清香飘来,夹杂着淡淡药材的味道。
是一盒药膏,一闻便知,里头配的那些都不是随便能寻到的药材,甚是贵重。
陆宝珍又将手往袖子里收了收。
不过一点青紫,连皮都未破,实在无需用这样好的药。
“不过是旁人不小心拉扯留下的印子,不是伤口,等回去敷一敷便能好,不用浪费景之哥的药。”
“旁人,是何人?”
裴景之不许她收回手,垂下眼,看向那一圈红痕,目光一点点变冷。
明知她不会说裴则桉半句不好,明知在陆宝珍心里,裴则桉仍是占了很大的位置,男人还是固执地想等着她开口。
“同我说,谁对你动的手。”
陆宝珍张开的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她不说,裴景之也没有再问,只将东西放好,拿过旁侧的物件。
勾药的是一枚小小的玉勺子,被裴景之拿过后带着些许热意,将药在她手腕上抹开时,能恰到好处地将药膏融开,还不会压疼她的青紫之处。
马车里一下就静了下来。
陆宝珍闭上嘴紧抿着唇,不知想到了何处,心绪翻涌。
裴景之目光一直落在她手腕上,垂眸没有瞧她。
一切好似安稳,平静。
可无人瞧见裴景之眸中闪过的那抹黯色,就像无人知晓,陆宝珍对裴则桉失望的每一次,他都因着她落寞又迷茫的那双眼,承受着比她更甚数倍的煎熬。
可他没有替她挡下那些痛苦,他存了让她亲眼瞧见之意,他要她清醒。
他确实心狠,但他也愿意赎罪。
裴景之喉间涌上铁锈之气,因着刚刚用了内力,压下去的毒又隐隐冒了个头。
他强忍着心口不适,小心替她上了药,而后将玉瓶盖好,放到了她的手里。
“东西收着。”
陆宝珍下意识便想将东西还给他,可刚一抬手,便见他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一些。
“就当你适才给我那瓶药的回礼。”
“那个不过是普通伤药。”
“这也是。”
裴景之淡淡道:“若不想再给自己上药,往后离伤你的人远一些。”
陆宝珍总觉他语气同适才有些不一样,抬眸去瞧他,却见他唇角还挂着一抹浅淡笑意,好似很平静,周身却又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瞧不清楚。
可即便如此,陆宝珍还是感觉得到,裴景之对她很好。
“景之哥。”
犹豫了许久,陆宝珍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
“有件事,虽由我提起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问一问。”
她看着他,水润的眸子一点点生出了希冀。
“听闻陛下只在那一次提过裴陆两家的婚事,既是天子随口之言,那这婚事,可不可以不作数?”
裴景之没说话,许久,他忽而笑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温柔,越过了她话中疑问。
“宝珍,不喜欢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