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衣袍叠好放在一侧,即便马车里事先已经备下了火,山间凉风一吹,此刻擦着乌发的陆宝珍也还是觉得冷。
落下的车帘被人掀起,适才离开的女子又送来了一块厚毯,替她垫在脚下。
她抬头道了声多谢,目光透过缝隙瞧向了外头,停了一瞬才收回。
进来的人并未有停留,放好东西便又退了出去,马车里彻底静了下来。
见着无人,陆宝珍索性也懒得再擦头发,靠着一侧,迷迷糊糊又生了昏沉。
裴景之先离开了也好,眼下她难受得厉害,不知要如何同他说话。
正想着,车帘又被人掀起,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吹得她又睁开了眼。
还以为又是适才的女子,可谁知却是那道颀长身影。
来人停了停。
裴景之看向她,见她乌发披散,长睫轻颤,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像山中化了形的精怪,他竟生了怔愣,有一瞬的失神。
但很快他便靠近了她,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明之意。
“适才,可是在寻我?”
“我以为你走了。”
陆宝珍黑眸直直望着他,羽睫沾了些湿润,衬得眸底的迷茫愈加勾人心魄。
裴景之索性在她跟前半蹲下身子,稍稍抬着头,与她对视。
适才同人吩咐了几句,虽离远了马车,但他心思一直都在这处。
察觉到那道目光带着几分慌乱似在寻着什么,他心里一紧,恼自己竟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马车里。
可裴景之却也明白,适才受了那样一场惊吓,她寻他,不过是此处,她只认得他。
“以后不会凶你,也不会丢下你。”
以往都是陆宝珍仰头瞧他,可今日,好像有了些不一样。
心里似有什么轻轻晃动,在他低沉又莫名认真的语气里,陆宝珍耳尖一点点红了起来。
裴景之瞧不见她泛红的耳,看着面前姑娘眼中满是困倦,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是想和我撇清关系?我若离开,宝珍可会高兴一些?”
恍惚的姑娘从疲惫中寻到了几分清醒,下一瞬,男人将旁侧斗篷披到她身上,将她抱起放到了中间的软垫。
“你,你做什么呀。”
实在是昏沉得厉害,头重脚轻,整个身子不停的发着烫,陆宝珍连推他的手都是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
她甚至觉得自己眼下还能认出他是裴景之,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裴景之没回她,好像在等她先回应。
即便是半蹲在地,男人身上也依旧透着一股高贵和强大,摄人心魄。
陆宝珍忍不住头疼起来,袖子里的手不停搅动,贝齿划过下唇,许久,终是摇了摇头。
她和他,哪里用得上撇清二字,且说清楚就好了,他若无端端不理她,她自然是不会高兴的。
马车里越来越热,陆宝珍强撑的几分清明终是又消散,脸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迷糊间,她好像瞧见裴景之朝她又近了些,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落到了她的脚踝。
心里一慌,她下意识抓住了那双手,不准他再碰。
“不,不行。”
“为何不行?”
裴景之垂眸瞧了一眼,感受着她的紧张,不动声色,“我不碰其他地方,宝珍,听话。”
低缓的语气好似催眠之语,让面前的姑娘又生了迷离,杏眸微眯,昏昏欲睡,
裴景之并未停下太久,见她不自觉靠向旁侧软垫,他松开她,小心替她脱下鞋袜。
圆润又白皙的脚落在男人的小腹,微微蜷缩着,甚是冰凉。
他替她暖了暖,而后寻到脚踝已经红肿的伤处,抬手覆上,一点点用内力替她驱散那片青紫。
昏沉间,陆宝珍已经忘记自己此刻在何处,她只觉冰凉的脚陷入了一片温暖,而后刺痛的地方被源源不断的温热裹住。
可还是有些疼,她忍不住呢喃出声,声音微颤。
替她轻揉的动作停了停,她感觉得到,受伤处好似有一团火,越来越烫。
不知踩着何处,陷入温暖的脚忍不住动了动。
有闷哼落在她耳畔,带着些引人心魄的气息,而后有人握住了她乱动的脚,无奈唤着她的名字。
眼皮很重,可陆宝珍还是努力睁了睁。
“乖一些,再忍忍。”
眸中映出了裴景之的朦胧身影,他好像离她很近,陆宝珍又想要将脚收回,可还是被他拦了下来。
直到药膏的味道蔓延至整个马车,那双冰凉的脚也有了暖意,脚踝处的动作才停下。
陆宝珍唇瓣动了动,半梦半醒,一时分不清眼下在何处。
“还疼不疼?”
裴景之替她换上新备下的鞋袜,见她无意识摇着头,他眸色深了几分,忍不住朝着她靠近了一些。
“宝珍,我是谁?”
临近昏睡的人努力睁眼看他,细细小小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鼻音,“景之哥。”
听的人好像不太满意。
裴景之薄唇轻动,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粉嫩唇瓣,许久才移开视线,“你小时候不是这么叫的。”
小时候?陆宝珍有些想不起来,可见他目光透着引诱人的暗,她小心试探着,喊了声景之哥哥。
男人气息陡然一沉,眸色闪过克制,而后勾唇,“是,以后记得,都要这么叫。”
两人之间隔得很近,近到陆宝珍已经可以看清面前人的脸,和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有什么开始变得不受掌控,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可男人没打算放过她。
“为何不等我回来?”
见她似有迷茫,裴景之拦下她的动作,让她看向自己,“那日长廊下说的话,为何不愿再想想。”
“我没有。”
陆宝珍极努力的让自己认真说话,小小声地道:“没有不等你。”
她也打算和他好好说,怎么会不等他。
“可你和老四出去,一路,你同他有说有笑。”
晦暗目光下,是男人再无遮掩的占有。
所有的蛰伏和引诱,不过都只是在等一个机会,那日兴许还未到最好的时机,但已经是他能忍耐心事的最大极限。
“宝珍,我也会嫉妒,你从未那般轻松对我。”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裴景之看着她,说得缓慢。
他知那日开口是失策,是莽撞,但那人是陆宝珍,因她冲动,他从不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