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陆家如今已经行到了这般地步,竟是要陆家的姑娘亲自上街,收这些贱民的......”
来人说罢停了停,扬着下巴轻笑,“陆家大房也还算瞧得过眼,怎么陆三姑娘,如今好像同那街上乞儿一般,啧啧,连这种东西,都要。”
面前的人一身娇俏活泼的嫩黄色衣裙,可脸上神态,却尖锐又不怀好意。
陆宝珍记得她,曾经偷偷笑话过她的贵女,之前家中比不上陆家,面上从未主动交恶,只在背地里说些难听之话。
后来听闻,她父亲得了陛下看重,在一众贵女中渐渐露了头,同贺家,也多了不少来往。
旁侧的老妇人听闻此话,脸色瞬间一白,满眼局促。
她猜到这位珍娘子白白净净,说话温婉有礼,又生得一副好模样,家中大抵是有些富裕,可她听见那声贱民,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大抵也是官家贵女的身份。
而她,竟然要拉一位贵女去接她那上不得台面的鸡蛋,还害得救命恩人被人嘲笑。
老妇人提着篮子的手有些抖,在那盛气凌人的声音落下后,扑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
“贵,贵人误会了,是老婆子想要赖着这位姑娘给些银两,这才......”
“说这话,你可要想清楚了。”
来人轻嗤,落下的目光透着毫不遮掩的嫌恶,“行那坑蒙拐骗之事,可是要挨板子的,若是厉害些的,一大家子,可都要因你搭上去。”
老妇人被这话吓到,连她身后的少年也白了脸,犹豫着要不要将人拉起来。
可很快,跪着的人咬了咬牙,“是老婆子我一时心生歹念......”
“婆婆。”
陆宝珍秀眉蹙了一瞬,见拉不起地上的人,索性蹲了下去。
没去管那咄咄逼人的女子,只朝着不安的老妇人笑了笑,也不顾裙摆沾上灰尘,“刚刚忽然好像馋了,婆婆这鸡蛋给了我,可不能反悔。”
温柔的声音坦坦荡荡。
陆宝珍见面前人一下愣住,她挽着她的胳膊,像是没瞧见她的局促,扶着她站了起来。
精致的裙摆划过老妇人身上的粗布,有着极致的对立,但小姑娘却笑得高兴。
她当着来人的面接过篮子,而后终于看向面前挑衅之人。
“两年前宫宴,陛下曾提起太宗征战之事,那时粮仓被敌军烧毁,太宗同一众将士陷入困境,幸有百姓冒死送粮,一点一点,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日。
后天下定,太宗封赏,领赏者除了军中将领,有近乎一半是辛苦劳作的百姓,所以孙姑娘,什么叫贱民?”
陆宝珍是第一次,在同人争锋相对时说这么多话,可她一字一句甚是清晰,也没有退让。
“还是孙姑娘比太宗还厉害,瞧谁都觉不如自己高贵?”
“你,你竟敢污蔑我!”
来人没想到眼前的陆宝珍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她脸色大变,看了一眼旁侧陪同的几位贵女,生怕她们真听进去了这傻子的话。
“我有没有污蔑,这路上行人无数,自是有听见之人,反倒是你。”
陆宝珍对上她的目光,“我陆家行到何等地步,唯有陛下才说了算,你如今是用什么身份,来定我陆家的路?难不成,比陛下还厉害?”
陆宝珍极少发怒,也极少将旁人的话放在心上。
但今日听见这一声声的嘲讽,她忽然就不想再同以往那般平静对待。
不想让这些所谓贵女的高高在上伤到旁人,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人看轻陆家,更不想,再当那个外人眼中乖顺懂事的陆宝珍。
“旁侧几位,也是同孙姑娘这般想的?既如此,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人,可要进宫好生问问才是。”
来人被她的话逼到语塞,第一次瞧见这样的陆宝珍,她竟是莫名生了些慌乱,怕她真的不管不顾抓着她闹起来。
可到底还是有些嘴硬,不想在外头失了脸面,她硬着头皮对上她的目光。
只是嘲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旁侧的两人却先一步提了告辞。
那样大的帽子扣下来,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想要沾染。
见好不容易邀来的贵女准备离开,来人脸色一白,顾不上挽回自己的面子,赶忙灰溜溜地跟了上去,想要替自己辩解。
而也是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在这瞧见陆姑娘,真是好巧。”
陆宝珍抬眸望了过去,不远处的马车旁,盛秋月笑意盈盈,不知在那瞧了多久。
“陆姑娘可收到了我让人送去的帖子?”
陆宝珍奇怪盛秋月语气里的示好,此人给她的感觉同那位裴家大夫人有些相似,明明笑着,却又不自觉让人生出防备。
可见她并未有撕破脸之意,陆宝珍一点点压下思绪。
“收到了,多谢盛姑娘相邀。”
“那明日,陆姑娘可千万要来。”
说罢没等回应,盛秋月又靠近了几分。
“陆姑娘,我有一事,忍了好几日,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她柔声道:“那日雅间里的蝎子,其实都是陆姑娘放的吧?放心,我并无其他意思,我是真心欣赏陆姑娘,也是真心想同陆姑娘交好。”
陆宝珍垂眸,思绪打了一转,但很快她又抬起了眼,黑眸中满是无辜。
“盛姑娘怎么会这么想我?”
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满眼纯真,一个透着打量。
直到有人靠近,将陆宝珍圈进了他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