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陆宝珍因着裴清韵的动静瞧了过去。
见她正伸出脑袋同外头的人说话,她转而又收回了视线。
裴景之中衣已经松散开,不过一个出神,陆宝珍便瞧见了他肩颈有力的线条没入胸口,隐隐露出起伏的胸膛,像是勾人的钩子,一点点引着人想要往下瞧。
陆宝珍登时一愣,喉间忽觉炙热,渴得厉害。
不该这样的,她是大夫,她怎么能想去看不该她看的地方。
思绪回笼,陆宝珍偷偷移开了些目光,装作无事发生。
而裴景之一直在瞧她。
从她被别处响动吸引,再到她回头重新看来,而后一点点泛红的耳尖,和那越来越低的脑袋,裴景之的动作慢了下来。
想去捏一捏她微红的耳垂,再碰一碰她生气时鼓起的脸。
只想同她再亲近一些。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乱了起来,屋子里像是燃起了无数炭火,热得人脸颊发烫。
下一瞬,窗户咯吱一声响,一阵冷风猛然吹了进来。
“大哥,沧云说你院里煮了牛乳茶,我和宝珍能喝一碗吗?”
安静被打破。
陆宝珍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她看向裴清韵,试图用那处吹来的凉风吹出清醒。
半晌,那道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终是有了松动,面前的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高兴不高兴。
“沧云。”
“是,主子。”
外头的人哪知道里头因着他多嘴的一句,断了那从未有过的好气氛。
他让人去小厨房,连带着备好的牛乳糕和金丝卷一并送了过来。
这本就是给宝珍姑娘准备的零嘴,现在不吃,晚些时候也会送去她的院子里。
而屋里,裴景之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胳膊,目光划过它旁侧早已愈合却仍显狰狞的道道伤口,静静等着。
这一刻,偏执的男子忽然停了靠近。
像是被困在漫天雪地的独行者,任由冰雪覆盖了他整个身子,不敢去瞧头上那唯一的一轮太阳。
他未出声,面前的陆宝珍也没有出声。
男人嘴角忽而勾出淡淡自嘲,垂下的眸中闪过对自己的厌恶,还有对高氏的恨。
他自诩最能承受,可真当他面对小姑娘的沉默,和眸子里可能会映出的抗拒,就仿若有万千尖刀刺入他的身体,比毒发更甚。
终是生了退意。
不愿在她眼中瞧见狼狈的自己,裴景之扯了扯唇角,主动开了口。
声音沙哑,低沉到好像开始厌弃自己。
“吓着宝珍了,是我——”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一句是我不好没能说出口,天上的那轮太阳,好像在努力让光照到他身上。
“这些,当初都没有好好上药是不是?”
没有想象中的嫌恶,陆宝珍黑瞳微颤,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抖意,鼻尖红红。
她知晓战场凶险,也知军营里的将士们向来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真亲眼瞧见,还是让她自以为冷静的心骤然一缩。
这还只瞧见了一角,她不敢想,在那衣衫之下,会有多少曾经受伤的痕迹。
“有些是来不及,不是故意不上药。”
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温柔着,想要替自己解释。
裴景之其实不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的耳朵里一直回荡着陆宝珍的询问,一字一句,好听过林间鹿鸣,连带着布料擦过刀口带出了新的血迹,他也没了反应。
鼻尖血腥之气越来越重,陆宝珍目光紧紧落在他结实的胳膊上。
瞧见那伤口,她唇瓣一点点抿着,一侧的手也忍不住蜷缩起来,而后捏紧。
伤口工整,还有重复落刀的痕迹,不可能会是旁人动的手。
可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对他自己。
陆宝珍死死咬住唇,压抑着心底生出的怒意,下一瞬,却又被新渗出的血迹引了过去。
血色有些深,透着一股诡异,敷在伤口处的药也比旁侧有明显的乌青,连里头的新肉也不似正常模样。
陆宝珍一怔,后背隐隐生出一股寒凉,不可置信地蹙起了眉。
她又低了些头,朝着那刀口靠近了一些,耳边一缕碎发随之落了下来,划过她脸颊,无端端将人衬出了一股娇艳。
裴景之喉间一紧。
明明该是血腥和草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可他却从里头闻到了只属于陆宝珍的清香,干干净净。
隐忍和克制有了动摇之意。
裴景之看着面前同他越来越近的小姑娘,身子紧绷了一瞬,似有一股声音叫嚣着要他将人困住,让两人再近一些。
最终,那冲动化成了裴景之抬起的手。
他将她碎发捋到了耳后,没有帕子,没有阻挡,他指尖轻轻碰到了她的脸。
可本该算得上突兀的亲近,却并没有让人生出不适,甚至此刻的陆宝珍,好像压根就没发现裴景之对她有如此亲昵的举动。
“这伤口,怎么会......”
陆宝珍皱紧了眉,拦下他的手不准他动,另一只手搭上他的腕,圆润指尖时而停住,时而压了压。
默了片刻,她抬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相对,陆宝珍乌黑的眸子里映出裴景之轮廓清晰的脸,本可以是旖旎之景,但她却满是严肃。
“怎么会是,中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