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在部队进行非军事任务的时候,都有哨兵持枪站岗,不允许小孩子出没。
现在怎么会多出小孩儿,还晕过去了呢?
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几人听见这个,拔腿赶往事发地。
他们到坑道时,好些战友围成一个圈儿,正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
人群自发散开,江砚走了进去。
“哨兵说见他来过几回,也驱赶过几回,但小孩儿说他来捡点石块儿回去垫地基……”
山洞掘进时,确实有巨石碎石掉落,有战士会推独轮车扔石渣。
这玩意不是啥机密,更不值钱。
但并不是小孩儿三番两次过来的理由。
要知道现在的河滩、山上到处是类似的岩石。
真有人会不顾危险,跑这么老远捡石头吗?
这事不同寻常。
但看着他消瘦身躯,以及不合身的单薄衣裳,似乎又能理解他跑来的用意。
“好几次见他都是快放饭的时候,我还给过他一个馒头,俩菜团子。”
这年头粮食金贵,大家日子普遍不好过,有爹妈的孩子还好点,大人从牙缝里省省,孩子能活下来。
但家里兄弟姐妹太多,或是爹妈都不在的,想活下去就太难了。
眼前这孩子,瘦得脱相,头发像野草般潦草,就算昏迷,眉头还紧皱着,一点不得放松。
江砚见他昏迷时还在发抖,就用衣裳裹住他,将人带回临时搭建的营房。
马丽丽跟在身后,“我是医生,让我给他做下检查。”
江砚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就把地方让给她。
趁她检查时,喊来二连连长,塞给他五块钱。
“让老炊熬点软和的粥,打俩鸡蛋,弄点干粮送过来。”
这是要给人开小灶。
二连连长机密摆手,“他吃不了多少,我们省一口就有了。”
江砚坚持给他钱,说这不是一码事。
人刚走,马丽丽也恰好检查完身体。
她收起听诊器,跟江砚解释,“过度劳累外加营养不良,身子亏损的厉害。”
江砚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点,嘴唇抿成一条线。
床上的小孩儿脸上跟四肢。
全是开裂的口子跟发脓红肿的伤口。
他叹了口气,“马同志,你那有冻疮膏吗?我跟你买。”
马丽丽难得有表现机会,怎么可能收钱。
“我有,都是些不值钱东西,说买太见外。
不过江团长,你帮的了一时, 帮不了一世,像他这种情况太多了……”
“能帮一时是一时。”
说罢打来水,给他擦脸清洁伤口。
随着小孩儿脸上污迹消失,他眉头逐渐紧皱。
这眉眼,这五官,竟有些诡异的熟悉。
马丽丽这会已经拿来了冻疮膏,见他一动不动,问他怎么了。
“没事。”
整理好情绪,继续清理消毒,可能是紫药水有刺激性,小孩儿突然惊醒。
看见陌生人后,他抱头缩在墙角,瓮声瓮气道,“我马上走,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往外说。”
马丽丽想摸他头安慰,但见人头发脏乱,改拍他肩头,“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正好这会儿,连长端着吃食进来,闻见食物香气,小孩儿肚子叫起来。
江砚没问太多,先让他吃饭。
“给我的?”
确定肉包子是给他准备的,小孩儿跟饿狼似的扑上去。
马丽丽亲眼看着包子皮上多了俩黑手印。
医生大多都有点洁癖,想让他洗干净手再吃。
但她这行为,被小孩儿以为她要夺食,塞东西的动作更快了。
“哎,我不跟你抢,就是让你洗手后再吃,你这小孩儿咋这么不讲卫生!”
正要夺走他的食物时,江砚制止了她。
小孩干戒备的望着二人。
三口就把包子塞进嘴里,噎住了也只是拍着胸口,使劲往下咽。
等他吃差不多,江砚递过去粥,小孩儿也顾不得烫,一股气全喝完。
就连碗底仅剩几粒米,也被他舔的干净。
江砚怕人吃坏事儿,没敢让他再吃。
“我问你几件事,回答的让我满意,走的时候,给你带十个包子。”
小孩眼瞬间发亮。
询问下来,知道这孩子叫刘苟,家在毛栗大队,爹妈健在,下面还有对龙凤胎弟妹。
“毛栗大队?那不是我表叔家吗?
离咱们扎营地儿不远,江团一会儿我送他回去吧。”
江砚想到上次看见的素描,心里的疑惑逐渐扩大。
“设备修好了,我去送。”
虽说毛栗大队离这不远,但周围山多人少。
往年冬天,公安可没少接到野兽下山觅食,损坏百姓财产的报案。
眼下大雪封山,要是野兽找不到吃的,下山霍霍。
这小孩儿保准连骨头渣都不剩。
………
桑枝一路跋涉,走了快两小时,才碰到赶着毛驴回家的老乡。
得知对方家住毛栗大队周边,欣喜若狂,给人家五毛钱,让他送自己过去。
老汉平时去镇上也拉人,但最多一人五分钱,眼下碰见这好事,当然没异议。
就这样,二人一驴慢悠悠驶向目的地。
下午一点来钟,她揉着冻僵的腿,下了驴车。
终于到了。
跟老丈分别后,她背着俩大包袱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眼下不清楚买家什么情况,贸然拿着画像打听,那是不理智的行为。
而且她以前看过新闻,好些村的村民都沾亲带故,十分团结。
就算她把事实摆出来,对方也会护短,不让她见人。
没准最后她都走不了。
一切谨慎为上。
还没想到什么借口留下来呢,就见有个中年女人,四仰八叉趴在村委会门口。
桑枝小跑过去,扶人起来。
田素蛾揉着腰,哎呦叫了半天,感受到胳膊传来的力量,抬头一看。
呦呵,好标致的美人。
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女同志!
愣怔的功夫被人扶起来,桑枝拍打着她腿上,屁股上的雪,一脸关切,“婶子,没摔疼吧?”
“没有,没有!女同志你面生,不是我们村的吧?”
桑枝点头。
“婶儿,您真聪明,我是来找我大姨的。
她早年嫁到你们村,后来音信全无,这不我妈惦记她,就让我来这找找。
您看,这是我的介绍信。”
女人认识的字不多,但看到毛栗大队,还有鲜红的公章,就没怀疑。
“你碰到我真是碰对人了,我是毛栗大队的妇女主任,没人比我更了解情况。”
她在脑里思索了片刻,“你大姨是不是姓冯?今年没死的话,该有四十五。”
“死了?”
“对,外嫁进来的就只有她,头两年一家误吃毒蘑菇没了……”
桑枝是情急下,随意找的借口。
谁知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情绪来得快,两行清泪立刻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