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相处时间不长,但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儿,大家昨晚还凑一起热热闹闹的,今天就都走了。
她就有种莫名惆怅。
心里想着事儿,就没注意看路,刚进院儿就撞上一人。
秦源这人也骚包,这种天儿连头发都不擦就在外面晃荡。
他这人眉锋如剑,尤其是生气的时候,上挑的眼尾无端带着一种睥睨审视的凌人气势。
但这会儿头发被冻上,根根竖起的样子,中和了他的凶,反而有点好笑。
“你怎么没走?”
桑枝以为他也走了呢。
秦源笑的骚包,“我走了,你跟桑北咋回去?大冷天的让你们走到镇上买票,我可做不出来。”
桑北胃里像有个无底洞,永远吃不饱,这会正蹲在角落吃烤红薯呢。
小脸跟嘴边全是黑,听见回话后抬头,语出惊人,“你就是比他们闲。”
秦源也不跟他打嘴仗,猛虎下山般冲到他跟前,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时。
一手托着他颈下,一手挽在他腿窝,桑北就这么被他抱起来了。
而且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重重的把人抛上去。
成年男人力气本来就大,加上桑北就是骨头架子。
小孩儿一会被他抛到上空,一会又呜里哇啦落下来。
刚开始面上有恐惧,但习惯了竟然还从他脸上看出点享受。
桑枝倒也没打断他们,拎着一个小铁桶,还有一些工具往外走。
桑北正在这玩的乐不思蜀,看见她出去了,又赶紧让人放他下来。
“干啥,你不是玩的挺高兴?”
秦源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孩儿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没消失呢,就抄起自己的小背包,跟长了飞毛腿似的,追着桑枝跑了。
他追来的动静那么大,桑枝不可能没注意到。
往后一看,小孩儿正抓着书包带,跟小狗儿似的,始终跟她保持着不远的距离。
见他跟来了,桑枝就放慢脚步等他,当然也就问了心里疑惑。
“你不是玩的挺开心?怎么不继续玩啦?”
她是难得见人这么高兴,这才没打扰。
说话的功夫他到了跟前,桑枝摸了下他小手,有点凉,就把自己围巾摘下来,给他围住。
“你是不是准备自己走,不打算要我了?”
桑北鼻子红红,质问着她。
“你怕我走了,所以手套围巾都没戴,来追我了?”
想到这,她没忍住笑,敲了下他额头。
“你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我来这就是为了找你,怎么可能丢下你跑了。
再说你没发现我没带行李?”
小孩儿眼睛看着别处,“你又没跟我交代。”
这也太缺乏安全感了。
但这事儿不是东风压西风的道理,亲弟嘛,还是要哄着的,跟他道完歉,又道。
“下次我上茅厕也会跟你汇报一声儿,现在姐姐准备去看咱家承包的树,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桑北面上挂不住,拍开她来拉自己的手,小声嘟囔,“那玩意又不值钱,你还花六百块,别人眼里你就是冤大头。”
桑枝也不跟他争论这些。
见他这两天到哪儿都背着那小包,坏心眼道。
“这书包你随身不离,里面装的是私房钱吧?你也知道我最近手头紧,要不借我点花花?”
桑北跟她不愧是姐弟,都爱财如命,刚才还情绪脆弱呢,这会儿怕她拿钱,小腿儿倒腾的倒快。
………
到树林后,桑枝往手心里呵了几口热气,这才开干,想取枫树枝首先要用工具在枫树上开个洞。
当钻到树液层时,再将一根管子捶进小孔里。
眼下没有电钻,一切都得手工,她跟雷公似的,拿着锤子在敲敲敲,凿凿凿。
汗出了不少,但成效不太大。
桑北想帮她干,但那点细胳膊小腿儿的,她还怕弄骨折。
还没拒绝,锤子就被身后的人拿走。
秦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
这会想表现嘛,干得还怪有样儿。
男人在力气上有天然优势,桑枝半个小时没干的活,他五分钟不到就完成了。
小心的把管子接上。
当二人看见输液从管道里流出,落在她准备的铁盆中后,别提多惊讶了。
“看在咱们的革命友情的份上,我给你透个底儿。
我不是钱多的没地花,租这些树,而是这树的树液能熬出糖,枫糖。”
秦源食指沾了一点树汁尝了尝,果然有淡淡甜味儿。
“我猜你是想熬糖,私下买卖吧,桑同志,你这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吗,就不怕我把你打倒,再踩上一万只脚?”
要知道他这种人,在外面就是给人泼脏水,戴帽子。
这些年栽在革委会手上的‘苏修’,‘反动派’,‘走资派’,可不在少数。
他现在还是革委会主任。
桑北现在才知道他身份,傻眼了,但回过神后,攥起拳头戒备的护在他姐身前。
就知道这不是好人。
秦源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定定看着女人。
桑枝摇头,“你不会。”
一瞬间,凝固在二人周遭的空气重新流动。
秦源也收起吓死人的眼神儿,吊儿郎当道,“我是不屑。”
当然,话说开了,桑枝也问了他的意见,是就在这儿熬糖还是瞒着村里,把汁液运回去。
怕他们偷树液是其一,她更怕有人使坏。
她不敢赌人性。
“这简单,这玩意产量也不是特别高吧,我听王金龙说你住木材厂家属院?
厂里有专门送木材的铁路线,这边又正好有货场,运东西倒是简单。
你要是想带回去,我就去机务段打个招呼,从火车皮你拾掇出来一块地方,到时候你就专门去取下东西就成。”
桑枝眼睛亮晶晶,这么一来,困扰她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秦源有时候也挺有用嘛。
“那成,看在你这么豁达的份上,往后你有啥毛病,我免费给你治疗。”
这就叫投桃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