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列宁装的女学生忽然插话:“真是假的?!!!”
墙根阴影里,修鞋匠老周突然幽幽开口:";要我说啊——";他拉线的手势停在半空,羊角锤映着夕阳像柄染血的刀,";这院里攒的阴德,还比不上我锤头底下漏的钉眼儿多。";
老汉脸色有些恼怒:“你们还听不听了……假的,就是假的,不过事儿还要从另外一个人说起,就是那个小天才江凡,就八岁大学毕业的那个。听说那钱本来是他的,是易中海使了龌龊手段……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院里还有一个人。”
板儿爷嗤笑一声:“他们院里还有人,他们院里怎么那么多的人才?对不起,我不说了,您继续。”
老汉摇着蒲扇,嘴巴上说着不讲了,被人一架高吹嘘,他才继续解释起来:“他们院里还有一个叫贾东旭的,就是贾张氏的儿子,之前也是易中海的徒弟,他也发了财,听说是卖古董卖了五万块钱,昨儿好像又有发财的机会,只不过听说要有一笔很大的投资,他到处跟人借钱,还去找他师傅借钱,两人之前闹掰了嘛!有钱了才和好,现在借不到钱又闹掰了,这和好还没两天时间。而贾东旭也不知道在外面欠了多少,债主现在找上门了。”
“卖了五万块古董,这还被债主找上门,我的个乖乖。”蹲在门墩上的刘家老二吐着酒气,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听着群人的议论,江凡基本上也理清了这两天他不在院里发生的事情。
多半就是贾东旭想要收网了,却怎么发现易中海这鱼儿是怎么都不上钩。
而之前欠下的债务,也在这个时间点爆发了。
正当江凡在心里寻思着要不要从后院翻墙回家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道大喝声。
“都让让,都让让,让我们过去。”
江凡回头看去,是有段日子没见到的街道办王主任,身侧依旧跟着那几个年轻小伙子。
毕竟是管南北锣鼓巷的官方机构。
能路过这边的人基本上也都是住在这里的。
倒是也没人为了看热闹去堵他们的路。
江凡跟在几人后面,也随着人挤回了大院。
越是靠近,【拔草瞻风】的危险提示就越是明显,与之前的感觉还要再严重一些。
江凡基本上可以确定,贾东旭身上绝对出现了什么意外。
除了外院,进了垂花门后大院里面就没有几个人看热闹了。
原因无他,几个持着木棍的彪形大汉往门口一杵,哪个想不开的敢往上面挤。
要是给对方在脑袋来上一棍,保不齐就要归西了。
王主任几人倒是不怂,官家给她们的勇气,有着这一层身份。
除了那些不要命的,谁想动她们都要掂量掂量后果。
江凡更是如此,几个大汉给他的威胁,基本为零,根本就不如院里那个逐渐变大的威胁来源。
“我劝你们,要闹事去别的地方闹,别来我们南北锣鼓巷,交道口派出所离这里只有九百米的距离。”
王主任想要劝退这些不知名人士。
这里是她们街道办的辖区范围,要闹事的话,她们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她不是来化解矛盾的,而是让人去别处闹去,去贾东旭工作的地方,去贾东旭老家……反正不要在这里闹事就行。
堵门的几个全然充当听不见,也不说话,但也不拦着王主任一行人。
见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王主任剜了几人一眼:“让开!”
随后她带着人气冲冲就进了院子。
江凡随在后面,推着单车也一同进了院子。
只有几个人聚集在了穿堂门那一块,热闹程度与外面根本就没得比。
江凡没见到阎埠贵夫妇,只有他的那两个儿子,一边嚼着东西,一边踮起脚尖往里面瞅去。
还有住外院和前院的王、黄两家人的几个不太熟悉的邻居。
王老婆婆回头一瞥,瞧见王主任,那张老脸上立马焦急起来:“主任,你终于来了,你瞧瞧,贾东旭这个大骗子欠了一大堆钱,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他们还欠我们钱呢!说要三倍还我们,现在贾张氏翻脸不认数……”
其余几人也纷纷出声附和,甚至骂娘的声音也同样不少。
“我借了贾东旭三块钱,按他所说的,他要还我九块。”
“他奶奶的,贾东旭都说三五天就还钱,这都快一星期了,我们这些邻居心肠已经算好的了,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大笔欠款。”
特别是阎家的大儿子阎解成。
他突然蹿到人前,干裂的嘴唇喷着唾沫星子。他裹着件露棉絮的旧棉袄扯着嗓子:“我们不要那笔利息了,就要回那笔本金,我爹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经不起这么折腾。”
听着几人的嚷嚷,王主任也很头疼,只能随便糊弄道:“各位邻居街坊,你们先别着急,让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目睹着这一幕,江凡哪能不知道,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了。
不过是贾家他们咎由自取,平日里关系本就很不好了,有这种结果显而易见。
在这些邻居看来,贾东旭有五万块,连那笔欠款都偿还不了,那到时他们这点钱儿不是打水漂了。
还不如尽早把那本金拿回来,当然有部分人也不肯放弃那三倍的利息。
江凡挤进了中院。
这里同样还有几个彪形大汉,长得那叫一个满脸横肉。
影视剧里面的恶霸长什么样,他们就长什么样。
而被几个大汉围着的,就是那个瘸腿的张专家了。
贾东旭满脸惨白,像是患了重疾,命不久矣的那种样子,正站在自家门口,被那群人堵在家中。
江凡探头望去,也能看见贾家里屋的贾张氏和秦淮如她们。
婆媳二人不似刚回来的时候那般风光八面,此时贾张氏蜷在炕角,浮肿的眼泡糊着泪痕,怀里紧搂着发黑的观音像,秦淮如抱着棒梗守在门口,脸上和眼睛当中都是惊恐,夹杂着些许不安。
江凡将藏青布衫的领口又往上提了提,粗砺布料摩擦着鼻尖。院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酸腐味,像是烂菜叶混着铁锈,连穿堂风都吹不散的黏腻感。
词条[拔草瞻风]愈发刺痛的警示,从来没有这么危险过。
当初他被老聋子用枪顶住脑袋的时候,都不及现在的三分之一。
而且当初还是地震和这老家伙的威胁叠加在一块。
想了想,江凡还是决定先回自己家,要是第六感的危险没那么强了,那他勉强住下去,实在不行的话,就算回所里,或者再花一个小时去家属大院,他都不在这儿待下去。
刚走几步,江凡想了想,还是走了回来,压低声音,提醒一句王主任一行人道:“王主任,我个人劝你还是要小心一点,院里的人他们不知道染上了什么病,你瞧瞧贾东旭都病成那种样子了,多半还是会传染的,靠得太近小心染上。”
院里的人,除了那些小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要是染病都是活该的。
江凡没有义务,也不想去提醒他们。
但是王主任,当初是她给了江珍翠工作,虽然只是一临时工,但是多少也算是恩情了。
王主任闻言皱眉,脖颈后仰时露出棉袄领口磨白的毛边。她顺着江凡视线望去:贾东旭佝偻着扒住门框,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在惨白皮肤下突突直跳,活像皮下钻了条垂死挣扎的蚯蚓。
“传染病?”她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贾东旭,这家伙跟要死了一样。
这模样这模样让她本能地后退半步。
就在这个时候被群人围在中间的孙二瘸子,也就是张专家。
";兄弟,不是我不讲信用...";孙二瘸子的破锣嗓突然拔高,缺了食指的右手";啪啪";拍着贾东旭肩头。
每拍一下,贾东旭就跟着晃一晃,活像只漏了气的皮影人。
他扯着嗓音道:“而是你自己食言在先,都说了昨天至少要把本钱还我,那五万块钱平分,现在还没见到钱的半点影子。我老大也催促我拿钱了,我要是不把那些移用的钱补上,那我可就得死了。”
贾东旭满脸惨白,对着孙二瘸子咳了几声,为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你这样搞,我到时还怎么继续骗……继续拿到那笔钱。”
孙二瘸子满脸无所谓:“那个我管不着,我管你是要去偷去抢,反正到时候按约好的分,但是现在要先解决我说好的那笔钱的问题。”
“我没钱。”贾东旭脸色一冷。
“没钱!”孙二瘸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瞅你们家这私房倒是挺好的,卖了也值不少钱,我帮你联系房管局?还有……”
孙二瘸子瞄了一眼屋内,小声说道:“你老婆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脸长得也说得过去,要不……”
贾东旭顿时发火,伸手就推了孙二瘸子一个踉跄。
一个瘸子,一个重病。
这一冲突,还没等几个彪形大汉动手,两人都坐在地上了。
江凡就搁远处看着,不过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结合之前的猜测,他基本上就能知道这假专家讨的债,应该就是造假古董的钱是专家垫付的。
两人约定好还钱的时间。
现在已经超过那个时间点了,所以后者才当着众人的面过来要钱。
多半也是察觉出来贾东旭骗不到易中海的钱。
江凡心里嗤笑一声:“想不到当初花两块钱雇来的演员,居然能牵扯出来这么多事情。”
江凡再次看向王主任,说道:“王主任,您自己就小心点吧!别离得太近,最近我可是听说了津门那边有传染病出现,已经死了几个人……”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要如何做。
推着单车就往月亮门处走。
许大茂和傻柱两人出奇地和谐,站在一块居然没打起来。
两人堵着门,一左一右就把月亮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就在此时。
江凡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江凡,你等等,我有事儿要求你。”
嘶吼声裹着痰音劈开寒风。回头看去,贾东旭踉跄起身时,正向着他招手。
这家伙快速朝着这边走来,佝偻着腰,走一步咳一声。
江凡见这危险源头朝着自己靠近,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贾东旭。
他分明看见贾东旭嘴角挂着丝黑褐色的涎水,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油光。后脖颈汗毛倒竖的瞬间,江凡已闪身撞开月亮门处拦路的俩人,车轱辘碾过许大茂趿拉的棉鞋,在对方";哎哟";的骂声里冲进后院。
身后传来了贾东旭的招呼声:“江凡!!!你跑什么,我跟你说件事……你别跑啊!”
拖着重病的身躯,江凡的速度可比对方快得多。
他都已经开门回家,顺便从里面把门锁上了,这才看见贾东旭走到了月亮门那个地方,正一脸怨毒地朝着这边看来。
隔着一层玻璃,对方应该看不见自己。
江凡知道对方十有八九就是要找自己借钱,毕竟自己现在是院里实至名归的“万元户”。
换做平时,江凡可能会留下来与贾东旭掰扯上几句,最后再踩他几脚,可是现在……
透过蒙着霜花的玻璃瞥见:贾东旭正扒着月亮门的磨石柱子,被傻柱搀扶着,杵在那里剧烈咳嗽,然后咳出来一口青黄色浓痰,至于鞋拔子脸,他一脸嫌弃地躲开了。
用手扇着面前的空气,许大茂像是闻到了什么臭味似的。
而傻柱虽然眉头紧皱,但是行为上的嫌弃还没做到多么明显。
下一刻,孙二瘸子追了过来,拽着贾东旭往回走:“兄弟,你要是当我是兄弟的话!就把那些钱还我,不然我就要倒大霉了,他们到时也不会对你客气的。”
贾东旭手指着江凡家的方向,声音就像是破膜的鼓一样:“他有钱,找江凡拿就行,这三五百块,他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
躲在室内避让的江凡,心里感觉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他招谁惹谁了,这是欠贾家的?什么事儿都能扯到他头上来?
“不行,我得出去,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防疫中心,这贾东旭多半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了,再留他在这里,肯定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