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有些犹豫。
少女看出他的犹豫，歪头疑惑：“怎么了？”
冉玉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顾长清。
少女微微一笑：“明明知道我不想让他看，但是还要入室抢劫一样的拔剑出来砍……”
她语调一直都是轻轻柔柔的，但此刻莫名听起来有些渗人。
“长清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并且为此做了不少准备，与你无关。”
“就算今天没有你，他也会趁着这些日子随便挑一天出来砍我，与我的心防无关，单纯就是他贱，不让干什么非得干，这下好了，原本缠着我的情绪去缠他了……”
少女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来不赞同：“不吃一个亏他是不会长记性的，人教他，他不会，事教他，他一次就会。”
“走吧，阿玉，我送你回去。”
冉玉依言跟上，有些话还在嘴边盘旋，但少女先他一步开口。
“世人死后皆会渡忘川过奈何，我本想去一趟地府，将你亲近之人的魂魄讨回来，然后在用这剑将时间倒回一些，就等同于你亲人能有一趟重活的机会。”
冉玉试探开口：“但是？”
少女说：“但是地府的人告诉我，有位道号是池鱼的道友，听说地府这么个存在之后，就不管不顾的打了进去，强行抢了原本正要渡忘川的魂魄。”
“池鱼？”冉玉很疑惑。
少女在虚空召来天地录，在手中一边翻看一边回答他：“是，池鱼。”
“他原本的道号本来不是这个，但从周围师长的眼中去看，就是他历练归来突然想要改个道号。”
“道号是每人独有的东西，和自身气运挂钩，他的道号本就是师长殚精极虑想出来的，这么突然提出来要改，师长们还没来得及劝他，就听说了他强打地府的消息。”
少女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阿玉，他抢了魂魄之后就消失不见，再次出来的时候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弃了原本的无情道不修，转头去修苍生道。”
“而这位没有丝毫修为傍身的池鱼，硬是闯了第二回地府。”
“原本抢出来的魂魄被他送回去了，还直接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用天道钦定继承人的身份来威胁地府，说他们不给这些魂魄一个富贵闲人的命格，他就直接血溅三尺。”
少女的嗓音里多了些笑意：“这下好啦，老顽固们同意他改道号了。”
“咳，老顽固们思前想后，觉得改道号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是钦定的继承人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冉玉也没忍住笑：“他找到自己的道了啊……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
少女伸手点在他眉间：“阿玉，莫要妄自菲薄。”
“你帮上忙了。”
冉玉怔住了。
“那些魂魄，是我原本要去地府讨过来的，你的亲人。”
“池鱼问他们是怎么交出来你的，而那位姓江的人间帝王如实相告。”少女叹了一口气。
“池鱼的无情道，当场就碎了。”
她像是看见了那个场景，感慨说：“碎了一地啊。”
“好在他最后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不然长清不会为他走一遭。”
冉玉接着问：“所以？”
“所以倒退时间是做不到了，我看这里还有位管算，你想看看他的那个时代吗？”
少女合上了天地录，在手中提了一个灯笼为他引路。
冉玉看了一眼路上奇异的景色：“他的时代，和我的不一样吗？”
提着灯笼的手微微一抖，而后恢复正常：“你回去之后记不住这里的事情。”
“我和你说明白，那位管算的时代，和你的时间隔了千年，具体是多少千年具体没有一个准数，但九千多年也是千年。”
“只需要百年人间就可翻天覆地，何况是千年？”
少女说：“我……罢了，长清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出门的。”
“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冉玉……算了，你在以后还会再见一次他，但那个时候他并不认识你，甚至可能会逃离你。”
“而现在，你可以直接去找他，去找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的他。”
少女站在了光芒之前，转身看他：“从这里出去，是他的时代。”
她伸手指向了冉玉身后：“而那边，是轩和元年春，大武的时代。”
“你要选择哪里？”
“缘聚缘散一瞬间，是非因果随身去。切莫踌躇。”少女在劝他。
冉玉却突然想起来他还醒着，安昌还在被包围的时候。
之前纪雪托他从通州带回即将要开学的尹南意，施芜有意让尹南意接她的班，于是人就呆在了冉府。
后来他回了一趟冉府，带着花花草草想着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总会有些共同话题，就去找了一趟小姑娘。
尹南意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她说：“我想要和她们一样，也进朝堂。”
不是和她们一样当史官，而是想进入朝堂。
冉玉当时很意外：“尹姑娘想吗？”
他有些担忧：“你成为众矢之的，这似乎和你当初所想的有些不同。”
以前的她想当首富，现在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况且……朝堂并非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善的。
对此，小姑娘是这么说的：“我当为万世之师，未来所有女子之典范，有什么不敢的？”
尹南意小姑娘长高了些，不能再叫小姑娘，不过她原本是小小姑娘，现在叫小姑娘也没差。
“先前听夫子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们要行商，要从政，要去为天下还在困境中的女子，走出来一条所有男子都不敢肆意妄为的道路。”
当时小姑娘满脸都是自信，说：“为此，我们无所畏惧。”
冉玉当时笑了笑，在自己袖子里摸出了章法卫的令牌。
他将这个令牌递给满脸郑重的小姑娘，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说：
“是，你无所畏惧，所以我也无所畏惧，这令牌收好，章法卫可一共就两个。”
“褚潍不会长久待在章法卫，褚渊会听你的，嗯，就这样。”
“去吧，去走出一条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