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匆匆去往前厅。
李瑾带着圣旨与两位内侍官正候着。
“宋相公,官家有旨。”他正色道。
宋易安领头,跪地接旨。“敕门下:朕膺昊天之眷命,绍祖宗之丕基,夙夜孜孜,惟求贤佐。朝散议大夫、参加政事宋易安,器识宏远,学贯经纶,心存社稷,志在康民。
“陈《百官图》,以明治国之要;革新科举,畅人才路;货兑南北,通天下之货殖;整军强兵,固大顺藩垣;献青黄新法,以纾百姓之苦。”
“今特授尔为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总领百揆,赞襄万几。赐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尔其协和中外,振举纲维,革宿弊以图新,开太平于未兆。勉承朕意,永孚于休。”
众人惊,这……
宋易安又升为宰相了!
吴蕙眸光一黯,他越发能干,显得以往她的话越发无用。
“臣,宋易安叩谢隆恩。”宋易安淡定接旨。
范紫芙却心内暗叹,宋易安升职了,是不是她的死期将至?
“李押班!”
哪知跪地的宋母,竟抬头,声色俱厉道:“大顺自立朝,始帝便奉其母为圣母皇太后,倡百姓重孝。”
“朝内士大夫皆孝子,不知若有人不孝亦当如何?”
宋晏川忙抬头拉了拉母亲,轻声道:“阿母,别胡说,我们还指着兄长。”
“指望?如今他要将你我送出汴京了,要想再回来,难如登天,你的仕途便断了!还有何指望。”吴蕙疾言厉色。
李瑾面色如常,温声道:“老夫人莫要着急,奴还有封圣旨未宣,可否等奴宣完旨再议其他?”
吴蕙一愣,还有旨意?
她看向另一内侍官,手中果然还端着一封圣旨。
她想起先前长子升副相时,曾赐那妇人诰命夫人,如今难不成……
吴蕙神色复杂看向宋易安,却见他亦平静看向她。
他到底是自己生得。
她心内隐隐生起一丝期待,便低下头。
李瑾见状,便转身拿过圣旨,遂念……
“昔者,治世之道,在于选贤举能,褒奖功臣,以彰其德,以励万民。今有女郎范紫芙,出身名门,才情出众,温婉贤淑,品行高洁。
自嫁入宋府以来,克己复礼,辅佐夫君,持家有道,深得内外之敬爱。更兼其心怀狭义,于国于家皆有贡献。朕闻其事,甚感欣慰,特赐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表其功,以扬其名。”
“什么?!”吴蕙抬头,颤巍巍指着范紫芙说:“她温婉贤淑?持家有道?”
李瑾皱眉道:“宋老夫人,打断颁旨乃大不敬。”
“她哪来的功名?”吴蕙顾不得那么多,颤声道:“自打她嫁入府上,多起纠纷,且对婆母不敬,对兄弟不恭。”
“她凭何又能得一品诰命夫人?!”
吴蕙声嘶力竭,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却偏偏落到这恶妇身上。
李瑾见状,亦知人多嘴杂,赶紧匆匆念完圣旨,道:“惠淳夫人,快接旨。”
范紫芙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不是,这顺神帝闹哪样?
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厚待于她。
她从不信天上能掉馅饼,即便有,这馅饼定是有毒的!
她轻声问:“宋易安,你给我挣得?”
宋易安亦在深思官家旨意。
晨间,还有问罪之意;午时却升他官。
难不成司马明又请辞,惹怒官家了?
遂,摇摇头。
“李押班,治家有方我承认,就这有功于国,还请押班明示。”范紫芙满头雾水,实在摸不着头脑。
李押班深深看她一眼,方说:“昨日之事,官家已知晓,三公主平安无事,如今皇城司的人亦去了班荆馆。”
这般一说,范紫芙更是糊涂,何时顺神帝这般舐犊情深,为一个公主,颁此殊荣?
“李押班……”吴蕙见他不理睬自己,便再度高呼。
范紫芙转头斥道:“婆母这般胡闹,是说官家看错人了?婆母如今胆大到敢质疑官家了?”
“我……不是……”吴蕙哪有她巧舌如簧,急色道。
李瑾依旧端着温和姿态说:“宋老夫人,宋相公与惠淳夫人得此殊荣乃宋氏门楣之幸事,老夫人可是今晨吹了风,有些发热胡言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警告之意,目光亦森寒。
范紫芙见状,忙走至她身旁,低声威胁:“婆母与二爷近来与沈家走得近。如今沈家落狱,牵扯许多人,要不,亦让二爷去那刑部大牢走一遭,长长见识。”
“那里的达官贵人居多,亦可为二爷铺好黄泉路。”
吴蕙一震,看向她,咬牙道:“你……”
“婆母当知晓,儿媳向来说到做到。”范紫芙狠声警告。
李瑾见状,遂行礼告退:“宋相公、惠淳夫人,宫中事忙,奴先告退。”
宋易安看了莫辞一眼。
莫辞笑道:“奴送各位贵人。”
说话间,忙拿出沉甸甸的钱袋子,给三位内侍官各塞了一袋。
又将一块玉雕的福娃,塞给了李瑾,笑说:“辛苦李押班跑一趟,这小物件是夫人今晨回府时瞧见的,说是三公主应当喜欢。”
“烦请李押班转赠。”
李瑾一愣,看向范紫芙,却见她冲自己眨眨眼。
李瑾忙垂眸,仿若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一般,带着人匆匆离去。
出了宋府的门,他捏了捏手中的玉雕福娃,严声道:“尔等当知,如今朝野是谁人做主,若多言多语,怕是祸事将至。”
身后两位内侍官互看一眼,忙道:“奴明白,多谢押班提点。”
李瑾点头,回头看了看宋府,遂,离开。
府内。
“婆母,今日要行何事?”范紫芙步步逼近,质问:“往日与你说的,好似当了耳旁风。”
这老妇实在目光短浅,只顾着自身利益,却从不管旁人生死。
吴蕙颤巍巍,举手指道:“你亦有怕的时候!”
“你们夫妇都是没良心的!竟敢不顾孝道,逐我出京!”
宋易安冷声说:“母亲从来不会自省,只会指责他人。”
“既然母亲这般不喜我夫妇,又心疼二弟,便去老宅静养,儿择奴仆,送金银,绝不让母亲受一分苦。”
“你,你,好好好……川儿!我们走!”吴蕙怒吼。
宋晏川这才敢抬头,劝道:“阿母,你莫要冲动,好好与长兄说说。”
“二爷,现在劝太晚了。”范紫芙讽刺道:“沈家的事牵扯甚广,二爷出去避避风头亦是好的。”
“且二爷情深,与清洛表妹于田野作伴,亦是一件美事。”
宋晏川此时悔恨不已,怎地就听信了那司马府的消息了?!
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汴京,快过春风的便是八卦。
不到黄昏。
各高门皆知宋易安夫妇被册封之事。
司马颐绣针戳破手指,一滴血落在绣品上。
“啊,姑娘,寿桃染上血了。”丫鬟惊呼。
这幅双面绣插屏,是送太后的寿礼。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