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范紫芙站在窗边,望着漫天飞雪。
“大娘子,碧儿被罚跪在雪地。”石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禀告。
范紫芙转身关上窗户,美是美,却太冷了。
“跪了多久了?”她倒了杯热茶,递给石竹:“暖暖身。”
“估摸有半个时辰了。”石竹接过热茶,饮尽道:“谢谢大娘子。”
范紫芙边饮茶边思索。
宋易安竟扣下了送往沈府的信件。
宋母撕破了脸,想来亦是黔驴技穷了。
“这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轻声说:“如今,她怕是恨上我了。”
宋母是个聪明人,回院细想,应当是能想到是她耍诈了。
“大爷都说了,今后府上事务不用老夫人插手了,大娘子莫怕。”石竹以为主子担心老夫人今后报复她。
“怕?”范紫芙笑道:“我何时怕过?”
这里每个人都有害怕之事。
所以每个人都有被人拿捏之处。
只有她,什么都不怕。
“不过,我倒是想过些清静日子。”范紫芙双眼微眯,眼珠轻轻一转。
“不如,让他们去内耗。”范紫芙对石竹招招手。
石竹附耳过来。
“去告诉碧儿,我不会讨她命。但她替老夫人办事,却办砸了,待老夫人腾出手,她便没活路了。”
“若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范紫芙眉头微动,说:“现下,二爷失意得紧,又受伤,夜间需要人近身伺候。”
“那火烧的伤口,最宜用冰雪治疗了。”
石竹不解,微抬头,却见主子抿嘴浅笑。
不过一息,便懂了。
“奴婢懂了,奴婢这就去。”石竹答。
门打开,飞雪飘进屋。
范紫芙幽幽盯着雪花,落地瞬间融化。
干她们穿书这一行的,最忌讳对书中人心软。
她差点犯了忌讳。
幸好,她不是什么好人。
是夜。
寒雪飞扬,跪在雪地里的小娘子颤颤巍巍站起身。
听着屋内摔碎酒杯的声音。
良久才挪动脚步。
此去,只要她努力,便可活命……
次日一早。
范紫芙与宋易安还在熟睡中,却听院中有人说话。
“几时了?”范紫芙揉了揉眼。
宋易安捂着她的眼说:“今日休沐。”
范紫芙意识回归,忙起身,唤:“石竹。”
屋外传来回禀声:“大娘子,奴婢在。”
“何事嘈杂?”她问。
“松涛院的嬷嬷来报,说是……”石竹顿了顿。
范紫芙瞬间来了精神,偷瞥了一眼宋易安。
却见他依旧闭着眼。
“怎么了?”范紫芙假意咳嗽两声,借以压住心底小小的兴奋感。
“说,二爷与碧儿有了肌肤之亲。现下老夫人又气晕了,二爷想将碧儿送出府,碧儿在松涛院挂了白绫。”石竹平缓禀告。
范紫芙故作惊讶捂住嘴巴,并推了一把宋易安:“大爷,你快醒醒,这可如何是好?”
宋易安这才缓缓睁眼,打量她良久,方才说:“自然是不能让人死在府上。”
碧儿虽是府上奴仆。
但无过错,即便主子亦不能随意取人性命。
说罢,他便起身,说:“今日天气凉,你且再睡会,我去看看。”
“晏川性子鲁莽,恐怕见了你又得闹上一闹。”
范紫芙点点头,巴不得置身事外,便催促他:“大爷快去,婆母再这么晕下去,怕是身体吃不消。”
宋易安一梗,起身,穿衣,出了屋。
刚走出院外,莫辞匆匆走来。
“如何?”宋易安问。
“二爷现下正唉声叹气,那小娘子卧在他膝下哭泣。”莫辞低声道。
“酒可处理了?”宋易安停下脚步,远远看见陈嬷嬷搀扶着母亲,进了松涛院。
“昨夜二爷歇下后便处理了。”莫辞答。
宋易安点点头,待松鹤院的人皆进了院子,他才提步,缓步前行。
莫辞跟在身后,抹了抹额头的汗。
这一晚,他可忙惨了。
原本主子担心二爷发疯,去寻大娘子麻烦,专门派人盯着松涛院。
哪知,这一盯,倒盯出事了。
他竟看到石竹躲在一棵树后,递给一个小婢女什么东西。
不一会,那小婢女便跑去碧儿身旁,嘀咕半晌,又将东西交给了她。
旁人他不敢保证,石竹就是化成灰,他只一眼便认得出。
主子回府时,他便如实禀告。
【大爷,隔的太远,奴实在听不清石竹说了什么。】
哪知主子沉默半晌,却说,【前些日,官家赏我的长春法酒,给二爷送去。”
【他要多少就送多少。】
二爷每夜用膳都会温上一壶酒。
莫辞一怔,那长春法酒可是好东西,加了许多名贵药材,行滞气,滋血脉,壮筋骨。
他虽疑惑,却听命行事。
现下,所有事都通了。
莫辞偷瞧了一眼前方的主子。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亦这般……损?
行至松涛院,宋易安驻足,听见里间骂声、哭声一片。
“你个贱蹄子,竟敢勾引主子!”
“老夫人,碧儿只是进屋求饶,见二爷醉倒在桌边,便去搀扶了一把,哪知……老夫人,碧儿怎么扛得住二爷这般精壮的郎君。”
“阿母,现下如何是好?若让表妹知晓,她铁定不愿意嫁给我了。”
“二爷,若这般嫌弃碧儿,碧儿便一条白绫吊死在这松涛院!”
“诶,你怎么又去挂白绫?来人,赶紧将她弄下来!”
……
宋易安眉头跳了几跳。
可真热闹。
碧儿……
若没记错,梦里,母亲便是要将这婢女指给他为妾。
只因梦里范紫芙身体不好,入府一年都未生养。
前些时日,宋易安本想将此婢女送出府,可又不知如何与芙儿说。
这下……
倒是解决他心头大患。
站了一会,宋易安没有进院,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
“那婢女在西市好似有个表婶,是个厉害的,你去找她说说这事。”他吩咐说。
莫辞一点便通:“诺,奴让碧儿表婶准备准备,该办喜事了。”
宋易安瞥了他一眼,道:“莫要让夫人知晓。”
“奴明白!”莫辞斩钉截铁答。
宋易安回头望了望逸风院,暗想,若是让她知晓,必将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如何与她解释这梦境?
且,梦中,她……早亡。
思及此处,宋易安只觉心慢跳了几下。
“将二爷纳妾的事捂住,莫要传到抚州。”宋易安嘱咐。
若吴家知道此事,再闹上一闹,吴清洛再闹着要嫁他如何是好?
宋易安有些头痛,只希望,宋晏川赶紧娶了她,莫要再来叨扰他了。
此番下来,母亲与二弟便有得忙活了。
“诺,大爷。”莫辞应答。
宋易安点点头,方才去了书房,今日还得再与云策商讨商讨“货兑策”。
司马明如今亦回了东府,想来官家安抚到位了。
思索着,宋易安进了书房。
莫辞立在门口,候着。
抚州那位表姑娘,到时可不得气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