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筠书肆。
宋易安进了小院,便见小厮低头走来。
“宋执政万安。”小厮行礼恭敬道:“宋执政大驾光临,可有事找主人?”
“筠松先生不在?”宋易安停足问。
“主人离京有事,归期未定。”小厮抬眸偷瞥一眼,又说:“主人吩咐了,宋执政若有任何需求,都让书肆全力配合。”
宋易安紧盯那低头谦卑的小厮,问:“他知道我要来?”
“宋夫人送来的消息,主人已知晓,宋执政感兴趣的,主人都已整理好,现下有关范家、徐家相关资料都已整理出来了。”
小厮伸手道:“宋执政这边请。”
宋易安眸光微动,心道:【这筠松先生倒是收集情报一把好手,亦是善于揣度人心。】
亦难怪,这密筠书肆眼下是最大的一间小报书肆。
这汴京及周边之隐事,恐怕没有他不知晓。
知道的事多了,自然烫手山药亦多。
只不过这筠松先生甚少出面,又极为圆滑,左右逢源。
倒很少听见有高门大户寻他麻烦。
宋易安带着莫辞进了一间书房,那桌案上堆满了书籍与卷宗。
“我是来找西夏旧事,有关西夏皇室之事。”宋易安对那小厮说。
“宋执政,当年西夏之战,汴京人人都在讨论,尤其是清泉堂堂主大义之举,主人亦是时刻关注着。”
“只要能传出来的事,密筠书肆便会留下痕迹。”
“若连密筠书肆都无记录,奴觉着,大顺便再也寻不出这等隐事了。”
那小厮虽低头垂眸,态度恭敬,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宋易安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宋某便查验一番。”
“宋执政先忙着,奴去为您沏壶茶。”小厮弯腰道。
宋易安点头,提步走向书桌,坐下,吩咐莫辞:“且细细找找西夏之战前后的小报,只要有关西夏之事,皆拿与我看。”
“诺,大爷。”莫辞亦坐下,急忙寻找。
那小厮抬眸一看,便迅速低头退了出去。
待走到小厨房,他忽地扯掉帽子,气道:“阿爹倒是跑得快!竟将这烂摊子留给我!”
“偏偏这西夏王与宋易安都不是好惹的!”
可在这暴走亦无办法,希望宋易安找着东西就赶紧走!
班荆馆。
范紫芙喝完汤,摸了摸肚子,方才觉得舒坦。
“宋夫人不怕本王下毒?”宁赤光坐在一旁,恶声道。
“下便下吧,做鬼亦不能做饿死鬼。”范紫芙冲他笑道。
宁赤光一滞。
这女子总不按常理出牌,好似没有弱点,让她无从下手。
宁赤光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哦,有弱点。
他站起身,冲范紫芙挑眉道:“宋夫人,食完饭,不如陪本王走走,去消消食。”
“正好,有一人,宋夫人定想见一见。”
范紫芙心下一动,直觉那人必是外祖。
她站起身,故作淡定道:“也行。”
宁赤光扯开笑,胸中郁气消散。
出了屋,宁赤光引着她往后院走。
越走越偏僻,竟在一处荒井停了下来。
“月黑风高,王上若想杀了我,亦不用这般费神。”范紫芙闲步张望。
宁赤光破天荒未回怼,扯开嘴只笑不语。
只见他快步走向荒井,一挥手。
元常跑过去在荒井旁,搅动那井绳。
范紫芙心下顿生不妙之感。
“宋夫人,来瞧瞧本王的玩物。”宁赤光满脸兴奋,那双鹰目充满锐光。
“每当本王心情不好时,就爱来玩上一玩,解解闷。”
“当本王心情好时,亦爱来弄上一弄,乐上加乐。”
范紫芙笑容淡去,走近细看。
元常摇上来的不是水桶,而是一个活人。
那人双目紧闭,披散着头发,这般寒冷的天气,却着单衣。
许是在井里浸泡久了,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即便原身亦是许久未见外祖。
因而,范紫芙对徐清泉的印象不深。
她有些不确定,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宋夫人不认得他?”宁赤光笑呼:“哈哈哈,徐清泉,你一直护着的外孙女不认得你。”
“本王就知道,像你这般沽名钓誉的江湖郎中,就该孤老终生。”
宁赤光叉腰狂走,狂笑自语:“居然不认得,徐清泉一生奔走,就为了医治她。”
“她居然不认得,哈哈哈,报应报应。”
范紫芙面色如沉,她又走几步,弯下腰,拂开贴在他面部的湿发。
是个六旬老人。
他面部有些肿胀,却能看出往日雅致的五官。
不知为何,即便这般模糊。
她却知道,这就是外祖。
“阿翁。”她轻唤,语调却不由带着一丝哭腔。
“宋夫人,现在认得了?”
忽而,那狂走的宁赤光凑到她面前,弯腰低语:“他还没死,本王不会让他轻易死掉。”
“落在本王手里,本王要让他体会求死不能的滋味。”
范紫芙猛地抽出后腰处的匕首,向他砍去。
“宁赤光,你母妃没教你要尊老吗?!”
那宁赤光虽是个疯的,却身手极为敏捷,躲过这本就胡乱的砍。
只一个转身,便将范紫芙匕首踢掉。
他回身将范紫芙箍在怀中,搂住她的腰,捏住她的脸,奸笑说:“你是第一个敢与我说母妃的。”
“想不想救他,只要你从了本王,随本王回西夏,本王好吃好喝供着他。”
范紫芙使劲挣脱,却难以挣脱掉。
这男人比宋易安更高更壮,且手下不留情。
“宁赤光,你便这等能耐?闹这一出,就为了将我带回西夏?”范紫芙咬牙道。
“可不是,我就想着,若是将徐清泉拴在屋里,每日看他心爱的孙女在我身下承欢,欲罢不能,他定是生不如死。”宁赤光在她耳边说。
那带着膻味的热气熏的范紫芙直想吐。
“就凭你?能让我欲罢不能?”范紫芙啐他一口:“什么玩意儿,肾虚多进补,少逞能!哪天死在榻上!”
还未等宁赤光说话,元常便狠盯她一眼,随手抽出一条鞭子,狠狠抽在徐清泉身上。
范紫芙惊慌呼:“阿翁。”
可下手这般重,老人亦只微张开眼,轻声痛吟一声。
“芙……芙儿?”徐清泉痛醒,依稀竟见他日夜思念的女娃。
他那女娃虽不愿见他,嫌弃他商贾身,可每年范老头子都会送一幅她的画像。
他想睁眼看得清楚些,却实在睁不开,只想闭眼睡觉。
他闭眼时,听到芙儿的声音。
“宁赤光,放了阿翁,我告诉你,你母妃去世的真相。”
徐清泉想睁眼告诉她,莫要与恶魔做交易。
恶魔从不讲信用。
可眼皮实在太沉……
菘蓝,芙儿还是念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