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刻意的咳嗽声响起,熟悉的无精打采、透着淡淡微死的声线:
“我没事,暂时死不了,少说也得三个月后,我才会考虑死亡的事。交易期限的这三个月,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翼荡雨从黑漆漆的角落滑出来,脸上带着不少潮湿的泥土,眉眼照旧丧丧的,没有活力——但,他是活人。
君逸临心底一松,旋即又虑起暗中是否有人,不禁又提起心弦来。也是关心则乱了,否则他就该想到,翼荡雨既然敢露面,周围九成九可能没人。不是哪个炼虚期都像冀荡雨一样廉价。
“没人。”看出君逸临的紧张,冀荡雨道。
大起大落之下,君逸临头都有些晕了,眼前景象忽然失真,花花绿绿一片。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再强大的心脏也该累了。
不巧,他并不强大。
君逸临面不改色的开玩笑道:“要我夸奖一下你吗,为你未来三个月努力活下去。”
“——真的非常勇敢。”
冀荡雨一噎,感觉自己被当小孩子哄了。什么奇怪不着边际的错觉?!!
“没事要说我就先走了,再不回去,还不知道闾丘竹乐会跳成什么样。”冀荡雨很努力的佯装坦然无所谓了,但君逸临还是察觉到,他表象下的别扭和尴尬,不禁真心笑了起来,放松而愉快。
君逸临:“告诉竹乐不用担心我,好好待着,免得出乱子。你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也不要再用了,直接烧掉。闾丘竹乐这个真名也不能用了,委屈一下,暂时取个假名,像个【正常人】的,不要乱取。实在不行就随便再取个外号。小院也不能再回去了,最好别靠近……”
他神识探入储物戒指中,从六千多的魔石中,取了五千魔石出来,扬手扔给翼荡雨。
“这是五千魔石,其中有二千五是给你的,剩下二千五给竹乐。”他道。
冀荡雨掂了掂储物袋:“二千五?每月三百,加起来也就九百,给我这么多做什么?”
君逸临沉默了下,道:“今天的事多谢。”他没有再说其他诸如‘你本来可以直接不管约定离开’‘虽然怎么算这点魔石都不够还’之类的话,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够了。
“里面还有你的买酒钱,用完了,你可以再来找我。白骨魔尊应该还不至于让我打白工,不付魔石。”
“好。”翼荡雨将储物袋放进怀中。身为个炼虚大能,他穷得连须弥戒都没有。以前有过,但被卖了,换酒喝了。
两人又是眼对眼的沉默了片刻,君逸临道:“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去见竹乐。你有推荐的地方吗?”
冀荡雨沉吟道:“骊丽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里如何?街上随意碰个面,具体的聊天地点到时见机行事,也没必要刻意找固定地点,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对。”
君逸临想了想也是,魔界没边界感的凑热闹人士太多,越神神秘秘越引他们好奇。于是也点头同意了翼荡雨的提议。
“可以。”
……
……
“唔唔唔……”
闾丘竹乐躺在床上,像条不得翻身的咸鱼。全身魔力被封,四肢被绑住,灰尘乐此不疲的骚扰,配上闾丘竹乐心急如焚的心情,搭配出一道怒不可遏的菜肴。
该死的魔尊府人!!该死的白骨魔尊!!!敢伤害我哥!我迟早要把你们都从骨头架子变成骨头灰!!!!
冀荡雨进门时,就看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闾丘竹乐:“醒了啊,挺早。”
闾丘竹乐眨眨眼,拼命示意冀荡雨赶紧帮他松绑。他依旧以为是魔尊府的人绑的自己。
“眼睛抽筋了?省省力气,你冷静下来前,我是不会给你松绑的——没错,你就是我绑的。”
冀荡雨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拉了张灰尘满满的椅子坐下,望着闾丘竹乐不敢置信却又十足生气的表情,他懒洋洋的复述了遍君逸临的话,一字不差。
“所以别添乱,你现在明面上已经死了。”
听到君逸临没事后,闾丘竹乐慢慢冷静下来。冀荡雨思考了一息,把堵住闾丘竹乐的布团扯了出来,可怜他的衣服。
“呸呸呸你往哪找的布,酒气那么浓,还都是劣质酒。”闾丘竹乐嫌弃道,“白骨魔尊抓我哥的原因是什么,我哥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翼荡雨光棍道,“等下次见面,你自己去问他。”
闾丘竹乐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心里担忧又无可奈何,有心想动作又怕好心办坏事,让君逸临处境更糟,综合下来,他居然只能乖乖等着。
“你给我找件衣服!”因为心情不好,闾丘竹乐的语气听上去很差。
翼荡雨倒是没感触,这语气在他听过里的,只能称得上不入流。到底本质有差别。
“没有。我的衣服都撕了用来绑你了,你的在我穿着。我是不介意光着,但我估计你挺介意的。”翼荡雨说。
闾丘竹乐:“………”
他僵硬地看着翼荡雨身上的衣服,总算知道,为什么那身泥土满满的衣服看起来那么眼熟了。就是他的,能不眼熟吗?
翼荡雨垂头丧气的站起:“我出去买两身吧。真是麻烦,衣服而已,那么在乎做什么?”那表情语气几乎就是在明说‘光着又不碍事’。
闾丘竹乐嚷嚷道:“那是一件衣服吗?!那是我的节操清白羞耻心!你以为谁都是你吗,可以随意裸奔!!”
“等等!!”望着被关上的门,闾丘竹乐拼命抬头叫道,“你先把我松绑啊,翼荡雨!”
没有回应,空留闾丘竹乐的哀嚎。
……
……
告别翼荡雨,君逸临揉了好一会脸。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得扮演君逸临演戏时的状态,面试官有两个,一个加ooc值,一个要命。哪个都是麻烦。
君逸临垂着头,将脸藏在阴影中,一点点调整状态。如果有其他人看见,也只会认为他是在伤心。
良久,君逸临再度抬起头时,眼神无光,像湾寂静的浅棕色死水,表情麻木,行走时犹如幽魂在飘荡。显而易见的痛苦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