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说来,简沐涵同志的身份大概是没有问题了。”陆青云指节敲着木桌,再次在脑中回想刚刚的对话。
思索片刻,他又换了一个话题。
“首都那边的意思是,简沐涵同志可以自愿选择留在战场或转回中央,但若是如你们所言,简同志的能力过度使用会对身体产生影响,那确实要一切以简同志身体为重。”
过了片刻,他深深叹口气,似是自言自语,
“真是不甘心呐……”
“首长,吴院长到了。”
“快请!”
陆青云站起来大步向外走去。
“少瑾,你去把简小同志带过来。”
简沐涵跟着陈少瑾来时便看见陆将军和一位穿着白大褂清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人相谈甚欢。
陆青云给双方做了介绍。
“啊,您好,您好,实在是太麻烦您了。”简沐涵有些惭愧,吴院长白大褂上还带着血迹,一看就是忙着救治伤员留下的,而且这么大年纪了,还劳烦人家来回奔波。
“不麻烦,”吴院长笑容和蔼,“来,小姑娘,你过来让我诊诊脉。”
简沐涵依言上前,伸出右手。
吴院长凝神,突然笑道:“放轻松,不要紧张。”
能不紧张吗?陆元帅就站在一旁,她不抬头都能感觉到他视线的灼热,而且,这位吴院长肯定也是一位医学界了不得的大拿,她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不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尽量平复狂跳不已的心脏。
与李木通诊脉不同,这位吴院长手虚虚搭在她的脉上,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上移那么一小点,右手诊完,又换左手。
时间久到简沐涵心里发虚,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她偷偷观察吴院长的神色,嘴唇拉平,眼睛微眯。
神态太高深,她看不懂。
许久,吴院长终于放开手,露出一抹笑。
他笑了,屋内其他四人的神经也就放松下来。
“没什么大问题,小姑娘底子好,就是有些受惊受寒,脾胃虚弱。”
这是内陆地区的士兵们到北地严寒区域的惯有现象。
“她之前头痛昏迷过十几个小时,您看对身体也没有影响。”陈少瑾问道。
“哦?”吴院长略微抬眼,脉象上并没有看出这姑娘有头疾。
他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简沐涵面前,手在她头上按动。
“这里疼吗?”
简沐涵摇头。
“那这里呢?什么感觉?”
“有点酥酥麻麻的。”
……
吴院长一连按了好几个穴位。
“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微微皱眉,突然头痛不是小问题,找不出病原更是诡异,“脑部神经众多,还是要重视,这里医疗器械不足,没法做进一步诊断,最好还是回国看看。”
最后一句话是对陆青云说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能够看出陆元帅对这姑娘的重视。
“好。吴院长辛苦了,张明,快带吴院长去休息。”陆青云高声喊道。
“不了,陆将军,伤员还在等着我呐。”
“好。”陆青云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指挥部和战地医院相隔不远,一个山头的距离,两处都极其隐秘,暂时未被敌军飞机勘测到,趁此刻天还未亮,快去快回问题不大。
“张明,带几个人,将吴院长安全送达战地医院。”
张明领命而去。
“唐连长,你和小陈同志先去休息吧,简小同志留下来,陪我聊聊天。”陆青云一脸笑意的看着简沐涵。
“啊……”听见要单独留下,简沐涵有点紧张,眼神不自觉的瞟向唐、陈二人。
唐、陈二人已经走到门口,留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门帘掀起又落下,屋内静默无声。
“我比你年长,就托大叫你一声小简,可以吧?”
陆青云慢慢踱步到茶水桌旁。
“啊啊,可以可以,您随意。”简沐涵绞着手指。
这等人物,别说是叫她一声小简了,哪怕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那都是她的运气。
“小简要来些茶叶吗?”
“不用……啊不是,您别动,我自己来!”简沐涵一个大跨步过去,拿过暖水瓶倒了一杯水。
“您先喝?”她默默将茶缸往另一边推了推。
“哈哈哈哈,小简同志啊小简同志,我就这么可怕吗?”陆青云朗声大笑。
说实话,这事儿比放学被班主任留堂可怕十倍。
“不必紧张,”他说着,将茶缸递还给简沐涵,“来,坐!”
简沐涵的屁股只敢和凳子搭个边儿。
“你就把我当做自家的长辈来看待好了,就叫我一声陆伯伯。”陆青云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姑娘坐立不安的样子。
简沐涵苦着脸,自己在家能和老简称兄道弟,都敢骑他头上撒野,在这儿她敢吗?
见小姑娘不吭声,陆青云也不在意。
“小简同志啊,就在你们到达的前一个晚上,我们刚刚得到围剿计划大捷的喜讯。”
简沐涵抿了抿嘴,结合时间,她大概知道陆将军讲的是哪一场战役。
“我们以一个军的主力配合北棒国官兵占据高地打了南棒子一个措手不及,按理说,第一次亮相就大获全胜我该高兴,但事实上,我心里真不是滋味。”陆青云语气低沉。
“我们的弹药不足,战士们手里的子弹打完了,就装上刺刀,冲上去与敌军肉搏,而南棒国有尤立克相助,武器装备精良。咱们打赢了一场仗,后方医院也躺满了伤员。”
简沐涵吸气,眼眶发热,轻描淡写的讲述,却道尽战况的惨烈。
“尤立克的空中战队死盯着我们的运输铁路,国内筹备物资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但能够安全送达前线的却少之又少。”
讲起这个,陆青云咬牙切齿。
尤立克军人吃的是巧克力、饼干、肉罐头,甚至还有少许的水果,睡的是保暖睡袋,哪怕匍匐在地射击时都有一个垫子在身下。
妈了个巴子!
他在心中暗骂一句。
而他的兵,吃的是放了多少天的土豆,水都没有,只能嚼雪,睡都别提垫子了,有的小士兵身上穿的还是单衣,冻得乌僵,还要将手捂进肚腹,怕开枪时瞄不准敌人,浪费子弹。
“小简同志,不怕你笑话,看得陈少瑾同志的电报时,我是既感觉不可思议,又有些兴奋,连着几天都睡不着。”
“首都那边总领和其他执政的意思是随你心意,唯独我,心思卑劣。”他突然自嘲一笑。
简沐涵不自觉捏住了羽绒服下摆。
“我想将你留下,无论是威逼或是利诱,说道理亦或是讲情怀,因为,你的能力对于我们来讲,至关重要。”
“相较于用火车运送物资,随时需要警惕尤立克的空中战队,保护你一个人无疑简单多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将哪些干将派给她,为她组建一个什么样的保卫队。
“终究是我强求了……”陆青云吐出口浊气,用力搓了把脸。
“小简同志,难为你一个小姑娘愿意听我唠叨,实在是不吐不快啊。”陆青云面上重新带起笑容。
简沐涵看着疲态尽显的陆将军,内心复杂。
“现在我们的铁道被炸,需要时间来修复,到时候,你和这批重伤员一起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