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一位僧人正坐在石凳上闭目念佛,那僧人一身粗布麻衫,须发皆白,可他却精神矍铄,面色红润,让人难以相信他已经八旬高龄。
难不成这便是柳禾安所提到的‘妙手僧人’?
季祈安皱紧浓眉,目光幽远,似乎透过那老僧在思索什么,亦或者在猜测着什么。
裴玄看着他凝重的神色,试探性唤了他一声:“将军……”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祈安回过神来,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那位端坐着的僧人,而是快步向前走向马车。
“姝姑娘,到了。” 马车缓缓停下,季祈安掀帘提醒道。
姝朵掀起窗帘一角,朝外望了望,点点头。
“来,下车吧。”季祈安伸出手,准备搀扶她下车。
姝朵犹豫一瞬,终究还是将纤细修长的玉手搭在少年宽厚温热的掌心中,任由他拉着自己下车。
季祈安扶着她站稳后,便放开了她,并没有别的逾越举止,只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拉得更近了。
跟在身后下马车的柳禾安和流烟将此幕收入眼底,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强忍心惊。
柳禾安本来还抱有一丝期望,季祈安不会当众冷落她这个未过门的妻子,没曾想,人家连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都不乐意。
而流烟总算是回味过来了,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季将军绝对喜欢上她家小姐了,不然放着柳小姐不扶,非要上赶着扶她家小姐做什么?岂不是把她这个丫鬟当了个摆设?
流烟瞅了瞅姝朵恬静的笑意,心下不免嘀咕。
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若是在成亲前与别的男子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岂非坏了小姐的清誉?
不过流烟转念一想,这柳禾安身为正主都没吭声,她一个丫鬟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寺院中弥漫着檀木清香,隐约可以嗅到香火的气息。
姝朵一行人走入寺内,刚踏上台阶,就见几名僧人迎面匆匆跑来。
季祈安脚步微顿,一个侧身,便挡在姝朵面前。
领头的僧人跑到季祈安面前停下,双手合十,恭敬道:“贫僧见过季将军,请随我等来吧。”
季祈安微挑起眉头,他此次出行并没用自身的身份招摇,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想必这里的住持并不简单。
“将军,这是静观寺的空悟大师。”柳禾安适时开口介绍。
姝朵闻言,目光狡黠闪烁。
原来是空悟大师啊。
在原来的剧情中,季祈安和柳禾安来到静观寺,便被卦算出两人天作之合,婚姻天定,顺应姻缘必能让北秦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空悟大师据说得了妙手僧人的真传,卜凶问吉,堪称奇人也,深受皇城达官贵人的尊敬和爱戴。
姝朵不着痕迹打量空悟大师片刻,才缓缓移开视线。
既然空悟大师能够占卜未来,想必应该能够预料到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姝朵的唇角浮现出浅浅的弧度。
而如今,这一切都要改变了呢……
拥有此等本事,若是一般人早就将其奉为上宾了,可季祈安在外征战了这么久,什么江湖术士没见过,自然也不会将这位空悟大师放在眼里。
于是,季祈安淡淡瞥了空悟大师一眼,道:“带路吧。”
说罢,他率先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只不过刻意放慢了步调,始终和身后的姝朵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柳禾安与裴玄紧随其后,流烟在旁一直搀扶着姝朵,时不时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建筑。
空悟大师也没有再多话,领着众人径直穿过禅房,沿着一条曲折蜿蜒的通道,很快便抵达了后山。
穿过层峦叠嶂的山峰,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映入眼帘,一位僧人站在大殿门口,早已恭候多时。
空悟大师带着两名僧人行了拜礼,便退下了。
“阿弥陀佛!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老衲妙手拜见季将军、施主,欢迎各位光临我静观寺。”妙手僧人双手合十,对众人行礼。
裴玄眉头一挑,这位僧人不正是他和季祈安在寺门口见到的那位嘛。
“大师不必多礼。”季祈安回了一礼,又道:“冒昧叨扰了。”
“无妨,贵客既然愿意赏脸前来,是我静观寺的荣幸。”妙手僧人微微一笑,抬眸打量众人,“各位所求之事我皆写在纸上了,世间因果之事,不可强求,阿弥陀佛。”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三张泛黄的宣纸递给季祈安,裴玄和柳禾安。
随即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姝朵身上,慈祥地问道:“女施主是哪位,可否容老衲替你把脉?”
姝朵微垂的眼睑轻颤了一下,旋即扬唇一笑:“多谢大师美意,只是我并无病症,大师不必费心。”
妙手僧人闻言,面上浮现疑惑之色,他分明感觉到她脉象紊乱,且体质偏寒,怎会说自己无病呢?
季祈安见状,立即挡在姝朵身前,开口道:“她确实没什么大病,大师勿需担忧。”
姝朵听着耳边的低语,不禁抿唇微笑。
流烟松了口气,不禁感激季祈安如此维护的行为,毕竟她家小姐从小到大十分讳忌外人知道她的病症,从不想那些人用悲悯的眼神看待,更别提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了。
妙手僧人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裴玄,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这时,柳禾安看到空无一字的纸张疑惑道:“大师,这上面空无一字,您莫不是在戏耍我们吧?”
妙手僧人含笑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世间的因果,岂能一朝一夕就能看破?”
“既如此还望大师帮忙解惑。” 季祈安将手中空白的纸张收到袖口里开口说道。
妙手僧人双手合十,拜了拜,“阿弥陀佛,诸位且随老衲进殿详谈。”
“大师请。”季祈安拱手道。
流烟搀扶着姝朵边走边好奇地打量四周的景色,看到走在前方的妙手僧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忙附在姝朵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小姐,为何大师没有给你纸条啊?”
这一问句一出,姝朵还没什么表示,季祈安却倏地皱起眉头,只不过脚下的步伐还是一样稳健,没让人看出半点端详。
姝朵勾唇一笑,“或许是妙手大师忘记了吧。”
流烟撇嘴,“我怎么听说妙手大师不仅卜凶问吉,还擅长占卜,他连这个都能忘记吗?”
“世人皆愿信奉因果,而我却是不信的,既不诚心,又何来的愿念?” 姝朵轻声解释道。
听她这么一说,流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一行人鱼贯而入,分别坐在蒲团上,姝朵在众人之后缓步走入,此时只剩下季祈安旁留有一空位。
柳禾安眼睫微微动了下,很难想象眼前这人不是故意的。
姝朵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款步走至季祈安身边落座,却没有半点逾越,显得极为端庄娴雅,让人无法生厌。
姝朵余光悄悄往后瞄,恰巧与季祈安投过来的目光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