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护士满脸担忧,赶忙递来一杯温水,轻声询问,“需要帮您联系家属吗?”
林夏缓缓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她伸手接过温水,刚喝一口,却仿佛思绪仍沉浸在那可怕的消息中,一个不留神,温水呛进了气管,顿时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她艰难地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目光停留在“周子谦”的号码上。指尖在屏幕上方悬空了足足三秒,内心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最终还是狠狠按下了删除键。
病房里,顾承宇依旧在昏睡。止痛泵有节奏的滴答声,仿佛是时间沉重的叹息。他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睡梦中也承受着痛苦。手背上留置针周围已经泛起淤青,那是病痛留下的痕迹。林夏轻轻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竟然松了一圈,这细微的变化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你瘦了......”她哽咽着,声音几近破碎。她缓缓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浸湿了那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顾承宇却在一阵剧痛中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床头铃,想要寻求帮助,然而指尖触碰到的却是一团毛茸茸的卷发。他微微扭头,看到林夏正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掉落。
“笨蛋......”他心疼地低语,缓缓缩回了手,任由冷汗浸湿后背,也不愿吵醒眼前的人。可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
“患者呕血!准备抢救!”护士的惊呼声瞬间划破了病房的宁静。
林夏被护士匆忙撞醒时,只来得及伸手抓住顾承宇的一片衣角。急救床的轮子无情地碾过她掉落的拖鞋,在走廊尽头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讽。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格外刺眼,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着林夏的心。当它亮到第七个小时的时候,周子谦裹挟着一身寒气,如同一道黑色的疾风般冲了进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焦急。
林夏呆呆地盯着自己沾血的手心,像是失了魂一般喃喃说道:“他说......不想影响你收购周氏的计划。”
周子谦听闻,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又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两人心头一紧,同时朝着手术室门口冲去。
“病人家属!”主刀医生神色凝重,举着托盘匆匆走了出来,“我们在胃部发现微型胶囊残留,初步判断是缓释型铊化合物。”
林夏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周子谦及时伸手扶住了她。“不可能,”她不停地喃喃自语,“这一年都是我亲自做饭......”
“是咖啡。”周子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说道,“哥办公室的咖啡机,是周明远去年送的圣诞礼物。”
刹那间,记忆如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真相上的迷雾。林夏想起,每次顾承宇加班时,自己都会满心爱意地替他煮咖啡。那些在深夜里弥漫着的醇香,原来每一口都藏着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我要见他。”一个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回头,只见顾承宇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惨白的脸紧紧贴着氧气面罩,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现在......”
重症监护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顾承宇的手指在周子谦掌心缓缓划着摩斯密码。林夏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剧烈波动的曲线,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挣扎与坚持,突然读懂了那些颤抖的笔画:“别告诉她。”
“哥说治疗方案你定。”周子谦转身时,眼眶已经通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他要求继续参与周氏收购案。”
林夏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大声吼道:“他疯了!”
“他说......”周子谦望向窗外渐渐变亮的天光,那曙光似乎并不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这是唯一能保护你的方式。”
化疗第一天,林夏在顾承宇的西装内袋里意外发现了一支录音笔。长达三小时的录音里,满满都是他与各路股东的激烈博弈,其间还夹杂着压抑的干呕声。每一声干呕,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夏的心上。
“够了吧?”她愤怒地摔了平板电脑,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你以为这样很伟大?”
顾承宇正在注射pIcc管,听到她的话,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生气的样子......咳......比肖邦的葬礼进行曲还动人......”
林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他手背上,她心中的痛苦与无奈再也无法抑制。突然,她解开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那枚玫瑰纹身——那是顾承宇最爱的《夜曲》乐谱。
“你再糟蹋身体,”她指着纹身,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就去洗掉它。”
顾承宇的笑容终于破碎,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伸出手,想要抱抱眼前这个让他心疼的女人,却被化疗泵的导管绊住。“我答应你......”他将头埋在她颈窝,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承诺,“等收购结束......”
“没有等!”林夏情绪激动地扯掉他的领带,“现在就把咖啡机拆了!”
次日清晨,顾氏员工们目睹了一场惊人的场景:向来优雅的林副总,此刻正抡着高尔夫球杆,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将总裁办公室砸得面目全非。咖啡机在球杆的重击下,碎片四处飞溅。而顾承宇则倚门而立,苍白的脸上带着纵容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满意了?”他轻声问道,缓缓接过她颤抖的手,“要不要连休息室一起砸?”
林夏手中的球杆“当啷”一声落地。她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咸涩的泪水渗进彼此的唇间。“你死了......”她狠狠地咬破他的下唇,声音带着一丝凶狠与深情,“我就带着顾氏改嫁......”
窗外,春雨悄然而至,淅淅沥沥地飘落。周子谦抱臂靠在走廊尽头,默默地将紧急会议通知一点点撕成碎片,任由纸屑如雪花般飘落。仿佛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计划与纷争,都在这春雨中变得微不足道,唯有眼前人的生死与幸福,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