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会,之夏弯下腰,笑着将那香炉拿起来,放到外室的餐桌上:“那公子好好看,这香炉中的香快要燃尽,我去添些。”
人要吃饱,怎么能只盯着一只猪。硬的不行还不能来软的。之夏背过身,偷偷的从腰间拿出一小包迷魂散。轻轻的倒在那香炉里。而后迅速的瞥到墨殇的书桌上,自己拿着手帕捂住口鼻,坐回床上。
墨殇本也没想什么,可是之夏反常的举动让墨殇觉得不太对劲。他凝神用法力探了探那香炉中的东西,发现里面被加了少量的迷香。
墨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悄悄地关闭了自己的鼻息并放慢了呼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半炷香的时间过了,那墨殇还是没有动静,依旧岿然不动地在那翻书。
“这药效力这么弱吗?”之夏见墨殇始终没有反应,不免有些急躁。
她走到桌前,俯身用手帕掀开那有些发烫的香炉盖,确定了里面确实还有些迷药残渣。
“怎么回事?”
就在之夏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墨殇用手中的书一扇,之夏脸上的面纱被掀起,一个不小心,之夏吸进了一大口香气。
“啊...嚏”之夏只觉鼻内奇痒无比,瞬间浑身无力,没了知觉。
墨殇将书合上,扔到了一边。
他起身,抱起之夏。
十年来,他如冬涉川,步步小心。他一人在那暗黑无光的阴谋深渊里摸索挣扎。他一个人,赤着脚,踩着满路的暗钉,打碎骨头一步步向上爬。没有人告诉他深渊的出口是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要爬多久,他甚至不知道哪里是出口。
他将自己伪装成无牵无挂的草木之人,唯一的温暖只留给了曾经的梅儿,如今的兰之夏。
墨殇坐到床边,将之夏的袖口翻开。
只见之夏手腕处的齿痕此刻已经变得透黑,点点的阴瘢已攀上之夏腕处的血管并向上涌。
墨殇怔了一瞬,左手紧紧握住之夏的手腕,右手拿出别在身后腰间的短刀,在手腕的齿痕处轻轻划了一刀。
“娘......”
之夏似乎感受到手腕处的疼,她反握着墨殇的手,皱着眉,不停低唤着。
墨殇沉着脸,蹲下身,跪在地上,唇轻轻的贴到刀口处,将阴血慢慢吸出。
好在那些阴瘢还未渗入到之夏的血管,阴戾之气也只是浮在她的血管周围。
恍惚间,之夏眼睛微睁开一小条小缝,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自己的面前。那人的表情隐在摇动的烛光里,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可她分明记得他腰间别着的玉箫她曾经在哪里见过。
之夏想张开手去摸那玉箫,可浑身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任何动作。
这一夜,过的实在漫长。
睡梦中,之夏拽过墨殇的右手,轻轻的枕在头下。
墨殇整夜坐在之夏的床边,看着之夏呼吸慢慢变浅,看着她脸上偶尔泛起的微笑。
窗外还是闷黑一片,月亮也还当当正正的挂在天中央,而那公鸡却早早的醒来,扯着嗓子啼叫着不停。
之夏蹬了蹬被子,整个人像一条虫子一样不停地往被窝里钻。
墨殇将被子掀开,两只手轻轻覆在之夏的双耳上。
“嗯……”之夏满足地些舔了舔嘴角流出的口水,拽着墨殇的胳膊,继续睡去。
夜风,吹开半开的窗棂,翻开桌上那本墨香浅浅的古书,淡淡的清香透过微透的冷风飘到之夏身边。她的发丝轻轻摆动,吹乱着墨殇的心。
这样安静的日子,这样淡然的日子,于墨殇而言,是从未有过的幸福。也许也就是这抹平淡如水的美好,才支撑着墨殇踏过那些没有尽头的绝望。
之夏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她一睁开眼,外面阴沉的如同黑夜。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都安好,除了头有些晕胀以外倒没有其他的不适。
从前都是之夏对师兄们下药,可谁能想道如今风水轮流转,之夏竟被自己下的迷药迷晕。这等大快人心的事情要是让那些受过之夏迫害的师兄们知道,岂不是要捡个大由头使劲挖苦嘲笑她。
“这迷药的药性也太高了吧!”之夏扶着略有些艰难的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还有些昏涨的头,小声抱怨着。
“姑娘醒了!”
那迷药的药劲还未过,之夏被这突如其来吓的浑身一哆嗦,本来凝在一起的重心瞬间散了。
就在她的头要撞到床板的一瞬,一双手从后面轻轻的拖住了她,并将她扶正坐好。
之夏道:“你要干嘛?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墨殇道:“姑娘并未害到我,有何账要算?只是在下好心的提醒姑娘一声,用了迷药这个东西,人就不要离它太近,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之夏道:“你是在故意害我!”
墨殇慵懒地答道:“这害字从何说起,那东西可不是我下的!”
之夏本来还对昨夜用迷药有些愧疚之心,怎么说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太道德,可如今见到墨殇这一副得意洋洋一切尽在掌握的脸色,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这药给你”墨殇说着,将放到床头柜上的茶杯端起。
只见那杯碗中的药还咕嘟咕嘟的冒着深绿色的水泡,一股比放了几天都未倒的泔水味还重口的气味瞬间围在之夏床边。
“我是不会喝你给我的东西的!”之夏拒绝道。
“这汤药可解你体内残留的迷药。”墨殇说着,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之夏嘴边。
“这碗中的药水比泔水都臭,这是给人喝的嘛!”之夏哼了一声,秉承着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绝不像恶势力低头的姿态将脸扭到一边。
墨殇道:“你现在虽醒过来了,可体内还有一部分的迷烟,那些迷烟成分会让你这几天四肢无力,无法行走。这药虽不那么美味,却可以立刻驱散你体内残存的迷药。当然了,姑娘若想与在下多几天相处的时间,或是等那弥灵会过后兰宗主亲自前来迎回姑娘,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墨殇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之夏只觉得一口老血要从她的嘴上里喷出。这他妈的分明就是变着法的要挟自己。先不论这碗中的汤药是否可化去她体内的迷药成分,但看这碗中那馊绿馊绿的浓汁以及熏天的臭气就知道这一定是墨殇在变着法的报复自己。
“罢了,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办法赶紧在逃离这墨殇的魔掌……”在经过将近半盏茶的对峙后,之夏闭着眼睛,张开了嘴巴,乖乖的任由墨殇一勺一勺的将那又苦又臭的汤药往她嘴里灌。
好不容易将那一碗馊臭的解药喝光,之夏只觉得浑身冒汗,身体上的无力感正在慢慢的消退。
墨殇用手将之夏嘴角流出的汤药渣擦掉,柔声道“姑娘先躺半个时辰……”
之夏见墨殇要走,也不知道自己脑根筋搭错了,伸手便去拉:“你要去哪!”
“那药太苦,我去为姑娘熬一碗糖水”墨殇说完,端起药碗消失在了之夏的眼前。
本以为那碗药汤喝下去自己怕是要把整个肠子都给呕出来,不过入口后那药反上来的香甜竟压制了向上翻涌的呕意。而汤药下肚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之夏只觉得自己的身心无比的通畅,近两日的心痛之感也缓和了不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墨殇臂上搭着一件黑色的披衫,又端了一碗甜水走了进来。
墨殇将碗放到一边,坐到之夏床边,用手轻轻放在之夏的腕脉上,探了探。
“好温暖!”相比较她冷若寒冰的身体,墨殇指尖的温度就如一团小小的暖火,放在她的手腕处,她的内心也在不知不觉间温暖了起来。
稍顷,墨殇皱褶的眉头松了下来。他拿过桌边的碗,端给之夏“姑娘收拾收拾,等明早,我们便动身去天虞山参加弥灵会。”
“你说什么!”之夏捂着头,都无语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是不想去参加那无聊的弥灵会。你说那有什么可参加的,一堆人对着一块石头在那叩叩拜拜的,多无趣。”
“要不,你带我去街上逛逛吧!”之夏歪头笑了笑,道“或者,我们向东面去,去少咸玩玩吧。那少咸是大齐国的国都,听说那里九重城阙交错,繁华无比,酒楼、戏院比比皆是。而且,听说那楼里的姑娘们各个美如天仙,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看墨殇无动于衷,之夏长叹一声,对这个无趣的人深感无奈。既然美女提不起他的兴趣,没事可以吧!
“对了,少咸的铜锅捞肉可出名了,那铜锅里面的肉片入口即化,肉丸鲜嫩有嚼劲,还有那鱼肉,都没有刺的。”之夏咽了口口水,拽着墨殇的衣袖,道“你看外面那么多好吃的,你在山上肯定都没吃过。好不容易下山,不去尝尝,多可惜啊!”
“你若是想吃铜锅捞肉想去戏馆听曲,弥灵会后我可以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