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飞,我是个富二代,我是个很有钱的富二代。
我有钱到什么地步呢?在涿郡这个地方,我家有良田千顷,仆役百人,一座占地几十亩的大庄园,每年打得粮食吃不完,我就寻思着酿成酒。
因为从小爱吃猪肉,所以顺便养了几头猪,吃酿酒剩下的酒糟。没想到其中的一头小母猪太争气了,一窝就下了十几头小猪仔,喜得我抱着小母猪狂亲不已,回头看看纳的几房小妾,心里一下子哇凉哇凉的,我已经二十多岁了,愣是一个崽儿都没生出来,这偌大的家业谁继承啊?
短短几年我庄子里的猪已经上百头了,酒糟都不够吃了,就开始杀猪卖猪肉。真是财运来了谁都挡不住,我的猪吃酒糟长大,天生带一股酒气,一下子名扬八方财源广进,我顺势开酒肆,经商这本事,咱真不是吹的。
有钱挺让人心里痛快的,但我也有烦心事,有一天去搭讪郡守家的小姐,想得还是能攀上官家个高枝,毕竟我虽然有钱,但商人地位不高啊,官商结合是我想到的最好的捷径。
任何朝代,有钱人在有权人面前永远直不起腰。
我点头哈腰一脸谄笑,那小姐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她的丫鬟狗仗人势指着我说:“也不看看你那副丑样子,还想高攀我家小姐?”
一直等那小姐的马车走远,我才直起弯得快折了的老腰,抖抖大肚子上的赘肉,一口唾沫喷出老远:今天你看不起我,改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但回家照照铜镜,我瞬间又泄气了:我身高八尺不假,但因为顿顿喝酒吃肉,腰围已经超过了四尺,中间宽两头尖,跟枣核一样,体重近三百斤,要是将来结婚入洞房恐怕会把那不足百斤的小姐压扁;
脑袋又圆又大,说得好听点叫“豹头”,说得难听点叫圆冬瓜;
眼睛大不假,但是太大了,眼珠往外凸,我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睛,这要是结婚了,晚上不把那小姐吓死;
下巴又宽又圆,长满络腮胡子,而且我的胡子太硬,都是横着长的,下人们巴结我时夸我是“燕颔虎须”,背地里叫我“豪猪”。
我愁啊愁的,一顿干完了两坛酒,抱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就蹭,嚎得鼻涕都糊满了胡子:我也不想丑啊,但爹娘给我的模样,我也没有办法啊!我丑就要被人看不起吗?怎么就没人看到我很有钱啊!
正嚎得声嘶力竭,下人们都趴墙头看热闹的时候,院子里进来个老头,抱着我的粗腰就晃:主公啊,你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你是大贵之相,将来总有封侯之日。
我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半,一看这老头,依稀记得是去年冬天下大雪,到我门前乞讨,说他是周文王第多少代徒孙,精通周易相面。我看他那瘦了吧唧衣不遮体的样子,当他是在吹嘘也没在意,叫人给他拿些饭食。
谁知道那老头从此就住下不走了,整天什么活儿也不干,天天在庄子里晃悠来晃悠去,捧着丫鬟婆子的小手摩挲,说给她们看手相,哄得家里所有女人都笑得花枝乱颤;
家丁他也不怠慢,今天说这个是富贵相,明天说那个能娶美娇娘,所有人闲得没事都往他跟前凑,他落了个上上下下的好人缘,都不愿意他走。
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他瘦,也吃不了多少猪肉粮食。
我问他贵姓,他说姓“姬”,我心里嘀咕,怎么会有人姓“鸡”呢?不嫌寒碜吗?但这话没说出口,就问:鸡老伯,你说说我是什么大贵之相,怎么会封侯?
鸡伯掰着手指头数:你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乃武职之相;声如奔雷,势如奔马,乃显贵之兆;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乃人上之资,只要跟对人,定能得贵人扶持。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只记住一点——跟对人。
我问鸡伯,我要跟什么人,谁是我的贵人?鸡伯歪头端详我半天,说观主公气色,贵人不日将至,耐心等待便是。
我也觉得这鸡伯说话挺好听的,总能说到人心里去,从此就把他带到身边到处吃吃喝喝,遇到个人就让他看相,看谁是贵人,他却总说不是。
话说张角大军犯幽州,刘焉发榜招军,这事我早就知道,正愁我的万贯家财怎么办,别被乱军给抢了。有一天正带着鸡伯在榜文附近晃悠,鸡伯突然跟触电一般浑身乱颤,把我拉到偏僻处,指着榜文下一个人说:“贵人啊,贵人来了!”
我仔细一看,就是一个挑着草鞋的,还没我雄壮威武,在长吁短叹。但鸡伯既然说是贵人,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就准备上前搭讪,被鸡伯一把拽住,说贵人眼光高,万不可这样粗俗,你要如此这般……听了半天,我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人老成精啊!
我挤到那卖草鞋的身后,大吼一声:“大丈夫不为国家效力,为什么在这儿长叹?”那人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这一眼就让我自惭形秽到尘埃里:
此人身高七尺五寸,耳朵竟垂至双肩之处,双臂竟然超过膝盖,明亮深邃的眼睛,目光锐利如电。面容白皙如玉,温润光滑,毫无瑕疵;嘴唇则宛如涂抹了胭脂一般红润鲜艳,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更显迷人魅力。
简单来说,就是个小白脸,却是个颇有贵气的小白脸,唇红齿白身材匀称,要不是穿一身粗衣,换一身锦缎定能光彩照人。
我的气势也不能弱了,照鸡伯教的:“我姓张名飞,字翼德,久居涿郡,家有田庄,以卖酒屠猪为业,素喜结交天下英雄。方才见君观榜而叹,故有此问。”这些话先抬我的身份地位,隐藏的意思就是——我很有钱,你不能看不起我。
那人也不示弱:“吾乃汉室宗亲之后,姓刘名备字玄德。如今这天下动荡不安,那黄巾军竟然胆敢公然倡乱,搅得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每每想到此处,吾便痛心疾首,心中满怀着一腔报国之志,恨不得立刻投身沙场,将那些贼人一举剿灭,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奈何吾空有壮志豪情,却苦于自身力量微薄,难以有所作为。面对如此乱世,只能徒然长叹啊!”
这明摆是个人精啊!我露富,他就显贵,压我一头。要不是鸡伯先跟我说他是贵人,凭他的粗衣草鞋我哪里会相信他是汉室宗亲啊?
照鸡伯说的,我要显出我胸怀大志,就故作豪迈说:“我可是有不少钱财呢,不如招募些乡勇,和你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咋样?”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反正我也没有一儿半女,这万贯家财若落入乱军手里,还不如拿出去搏个前程,就势把他往我自己家开的酒肆中请。
那人大喜过望,看样子好久没沾过酒肉了,也不推辞,急吼吼就迈进店门,两手拳在桌子上,就等着酒菜上齐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