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踩着湿滑的苔藓攀上岩缝。阿樵忽然拽住她的脚踝,柴刀挑开藤蔓缠绕的洞口:";血腥味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腐臭味扑面而来,洞壁上密密麻麻钉着人皮符咒。小鱼举起青铜伞骨,伞面磷光照见暗处蜷缩的身影——穿采珠短打的少年被银丝钉在石壁上,胸口齿轮刻着「林七」。
";是采珠队的人!";阿樵斩断银丝,少年却突然暴起,腐烂的指尖抓向小鱼脖颈:";叛徒!";
伞骨刺入少年心口时,齿轮缝里掉出半枚虎斑贝。小鱼捡起贝片,螺语在磷光中浮现:「申时三刻,观星台」。
";这是林老大的暗号......";阿樵的柴刀突然指向洞顶,";看那些划痕!";
岩壁上用鱼叉刻着歪扭的纹路,细看竟是缩小版的困龙阵图。阵眼处钉着块焦黑的肉块,表面布满青铜色霉斑。
";像是从活人身上剜下来的。";小鱼用伞尖挑起肉块,霉斑突然蠕动成梵文,";和沈墨瞳种在你身上的纹路一样!";
阿樵猛地扯开衣襟,心口皮肤下的齿轮纹路正在溃烂:";这玩意在吸收我的血气......";
洞窟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两人循声摸到青铜门前。门环上的饕餮像缺了左眼,形状与鱼形玉佩完全契合。
";等等!";阿樵按住小鱼的手,";门缝里渗出的黏液......是尸油混着人血。";
小鱼将玉佩按入饕餮左眼,青铜门轰然开启的瞬间,三百盏幽冥灯次第亮起。地宫中央的冰玉台上,裹着香尸衣的尸骨突然坐起,空洞的眼眶对准两人。
";阿阮......";阿樵的柴刀脱手坠地。尸骨颈间的鱼形玉佩突然浮空,与小鱼手中的残片拼合完整。玉佩表面";hJ-2035";的刻痕褪去,露出底下被刮花的「林」字。
尸骨的手掌突然拍击冰玉台,地砖翻转露出暗格。成捆的鱼皮卷浸泡在血水中,最上面那卷用螺语写着:
换命术实录 万历三十七年腊月
小鱼展开鱼皮卷,蝇头小楷记载的真相令人胆寒:
";陆沧溟以林氏女阿阮为引,剜其双目炼成青铜伞骨。又以三百采珠人血肉温养香尸衣,将阿阮生辰刻入阵枢......";
阿樵突然捂住溃烂的心口:";沈墨瞳给我的梵文血......在共鸣!";
地宫四壁渗出银粉色树脂,逐渐凝成沈墨瞳的虚影:";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她残缺的左眼窟窿里爬出银丝,";当年我在你心口刻下逆阵,等的就是此刻......";
小鱼用伞骨刺穿虚影,银丝却缠上阿樵的脖颈:";你以为他为何能活到现在?他的血就是打开阵枢的钥匙!";
阿樵的皮肤突然龟裂,梵文血在地面汇成困龙阵图。阵眼处升起青铜鼎,鼎内沸腾的尸油中浮沉着木簪。
";去拿啊!";沈墨瞳的虚影癫狂大笑,";用你亲哥哥的血唤醒真正的阵枢......";
木簪从尸油中浮起时,阿樵的瞳孔已完全化作青铜色。他机械地走向青铜鼎,溃烂的指尖触及簪体的瞬间,万历年的幻象涌入脑海——
暴雨夜,年轻的沈墨瞳将昏迷的阿樵拖到鼎前。银丝刺入他心口时,鼎中浮现小鱼被银丝缠缚的画面:";种此血引,二十年后自会兄妹相残......";
";醒醒!";小鱼的伞骨刺入阿樵肩头,青铜色血液喷溅在鼎身,";林阿礁在鱼皮卷里留了后手!";
簪体裂纹突然迸发蓝光,映出鼎底刻着的螺语:「血亲断锁 困龙自破」。小鱼抓起阿樵的手按在鼎沿,溃烂的皮肤剐蹭出暗红血痕:";你我血脉同源,这困龙阵锁不住我们!";
青铜鼎轰然炸裂,沈墨瞳的虚影在尖啸中消散。阿樵吐出一口黑血,皮肤下的齿轮纹路寸寸崩解:";原来我的生辰八字是......";
小鱼接住坠落的木簪,裂纹中浮现金色丝线——正是《渤海仙居图》缺失的海眼经络。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冰玉台上的尸骨化作齑粉,唯留那枚完整的鱼形玉佩。
";东北方......";阿樵指向崩塌的甬道,";机括声是从......";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地宫时,血月正悬在十二艘幽灵船上方。顾青盏残影立在最高的桅杆,伞骨指向海浪翻涌处:
";锁眼当归处......";
礁群裂开的缝隙中,三百具冰玉棺随浪起伏。每具棺椁都缠着银丝,丝线尽头没入深海。小鱼手中的木簪突然发烫,裂纹中的海眼经络指向最中央那具冰棺——棺中女子穿着现代样式的粗布衣,颈间挂着刻有「hJ-2035」的铁牌。
青铜鼎的碎片在暗河中沉浮,阿樵撑着柴刀起身,吐出的黑血里混着细碎青铜屑:";沈墨瞳这毒妇......竟在我血脉里种傀丝......";
小鱼扯下衣摆给他包扎,触及溃烂的皮肤时突然顿住:";这些纹路在消退!";溃烂处新生的皮肉上,隐约浮现采珠人特有的黥面图腾。
阿樵猛然攥住她的手腕:";这是林氏一族的船锚纹!二十年前沈墨瞳给我换血时......";他扯开衣襟,溃烂的胸膛上竟浮现完整的船锚图腾,";她偷换了我的血脉!";
海浪突然炸开,十二艘幽灵船甲板上的冰玉棺齐齐开启。顾青盏残影的伞骨指向中央棺椁:";锁眼当归处......";
两人涉水攀上幽灵船,腐朽的甲板在脚下吱呀作响。中央冰玉棺内躺着穿粗布衣的女子,颈间鱼形玉佩刻着「林阮」,双手交叠处压着半卷《换命书》。
";这才是真正的阿阮!";小鱼举起玉佩比对,棺中人的耳后赫然有颗朱砂痣,";林阿礁当年救下的是替身......";
阿樵的柴刀突然卡在棺盖缝隙:";不对劲!这棺椁用的是南海沉阴木,至少三百年份!";他撬开棺底夹层,掏出一把生锈的采珠刀,刀柄刻着螺语:「血亲可断锁」。
海浪突然剧烈翻涌,三百具冰玉棺在漩涡中列阵。顾青盏残影的叹息随风飘来:";困龙阵的阵枢......从来不在陆府......";
采珠刀触水的瞬间,漩涡中升起青铜柱群。每根柱面都嵌着冰玉棺碎片,棺中人的生辰八字与《换命书》完全对应。阿樵的船锚纹突然发烫,血珠渗入柱面蚀出航道图。
";这才是真正的海眼!";小鱼拽着他跳下船舷,";林老大在海底复刻了整座困龙阵!";
海底废墟间,沈墨瞳的残躯被银丝钉在青铜罗盘上。她独眼窟窿里爬出傀丝,缠住阿樵的脚踝:";你以为逃得掉?你的血脉早就是阵枢......";
小鱼挥刀斩断傀丝,刀刃却被罗盘磁力吸住。阿樵突然夺过采珠刀刺入自己心口,暗红血水喷溅在罗盘中央:";林氏的血......今日就断在这里!";
罗盘迸发刺目血光,三百青铜柱同时崩裂。沈墨瞳在尖啸中化作飞灰,海底废墟升起巨大的船锚图腾。顾青盏残影的伞骨没入图腾中心,伞面展开成完整的《渤海仙居图》。
";原来破阵之法......";小鱼抚过伞面缺失的海眼位置,";需以血亲之血洗去阵纹......";
阿樵瘫在船锚图腾上,胸膛的船锚纹已完全消失:";沈墨瞳换给我的林氏血脉......终究用在了该用的地方......";
海面突然平静如镜,十二艘幽灵船缓缓沉没。最后那具冰玉棺浮出水面,棺中阿阮的尸身化作荧光消散,唯留鱼形玉佩沉入深海。
朝阳跃出海面时,小鱼在礁石滩捡到半枚虎斑贝。阿樵用采珠刀撬开贝肉,露出刻在壳内的螺语:
因果已偿 前路自辟
东北方忽然传来号角声,几艘采珠船破浪而来。船头的老者举起斑驳的鱼叉,叉头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林氏一族幸存者的标记。
";回家吧。";阿樵将采珠刀抛入海中,";该给这二十年的恩怨做个了断了......";
小鱼握紧虎斑贝,胎记处新生的皮肤光滑如初。海风卷起《换命书》的残页,那些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终是随着第一缕晨光化作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