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无津满心期待着周末的降临,家里新买的日历被他翻得角边都卷了起来,像是饱经岁月摩挲的古旧书页。
他在一楼大厅里,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嘀咕:“怎么还没到啊……”那模样,恰似等待糖果的孩童,满心急切。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如同夜空中传来的细碎星辰碰撞声。少年瞬间如灵动的猎豹,一个滑铲从角落闪现在客厅。
他望向门口的两位老人,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惊喜,问道:“外公外婆,你们又要出门玩吗?”
只见两位老人手紧紧相牵,宛如两根相互缠绕的藤蔓,历经岁月仍不离不弃。
上了年岁的骆老爷,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慈祥,他笑着回答:“阿津,我和你阿婆昨天才回来呢。”
相比之下,外婆的声音则温柔得如同春日微风,轻轻拂过耳畔:“阿津,今天周五,你怎么不去上学呀?”
骆无津身着丝绸睡衣,趿拉着拖鞋,双手随意地插在睡衣口袋里,脚尖无聊地在地上轻点着,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请假了,不想去。我让今天的家教白天来,晚上就不用来了。”
外公笑着点了点头,调侃道:“你这小子,心里憋着坏吧。”
骆无津连忙解释:“我今天要去买新衣服。”
“明天也可以呀。”外公说道。
骆无津微微皱眉,透露道:“明天不一样,来不及了。”
外公瞬间心领神会,趁着外婆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拉住老伴的另一只手,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刷视频,看见有个旅游社团不错,我们收拾行李出发吧。”
“可是……我们昨天才回来。”外婆有些犹豫。
“那里有天然的温泉,泡一泡对身体可好了。”外公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几句就把外婆哄得开开心心,她有条不紊地往房间走去准备行李。
骆无津见状,赶忙作势拜谢。
就在这时,他感觉裤脚被什么东西叼住,还不停地扯弄。
骆无津低头看去,原来是家里的小家伙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像发现了世间最有趣的宝贝,紧紧咬住他的裤脚。
它脑袋微微晃动,身体也跟着欢快地摇摆,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低鸣声,仿佛在诉说着满心的欢喜。
骆无津轻轻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如春风拂柳般缓缓伸向它,指尖温柔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你明天也要表现得好点哦。”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尾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嘴里欢快地叫着,仿佛在回应:“好呀好呀,我一定乖乖的!”
“你这么小只,一定要给力呀,展现你自己的魅力。”骆无津宠溺地说道,“嘶,你这家伙长得真可爱。”
骆无津一时有点爱不释手,可突然想起大事还没办,赶忙收了收心。
体育课解散的哨声,如同一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操场上的宁静,同学们便如脱缰的野马般,向着四面八方奔去。
操场包围的台阶上,几个女生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迅速凑在了一起,热烈地讨论着学校里那些热门八卦。
扎马尾的女生,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毫无顾忌,像竹筒倒豆子般率先开启了话匣子:“今天骆无津没有来学校,是不是出事了呀?”
戴着眼镜的文静女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声说道:“骆无津不是向来雷打不动,从不请假吗?就算逃课也记得回校,可今天一整天都没瞧见他。”
“对呀,好遗憾……”另一个女生附和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和那个谁走到尽头了,所以不想看见对方。”扎马尾女生又抛出一个猜测。
“也不是没有可能,山猪吃细糠,俗女难衬郎嘛。”有人应和着。
“求求了,她们两个赶紧分手吧,男神赶紧开眼!”一个女生双手合十,满脸期待。
另一个女生看着身边人花痴的模样,不屑地撇嘴:“她长得真的好丑,帅哥的眼睛瞎一个就够了,她身边居然还有三四个帅哥做朋友。”
“钟点完全吊打她的颜值,那可是纯美艳型的笨蛋美人。”
“谢知盐就是个绿茶婊,藏得深,心机重。”
“长得丑,想得美,人穷酸,心还贪。”
然而,这场议论的中心者——那个被谈论的“绿茶婊”谢知盐,此刻正静静地坐在她们后方几排的台阶上。
她的面容平静如水,没有泛起一丝情绪的涟漪,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在审视一场荒诞不经的闹剧,而这场闹剧虽与她相关,却又好似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幕。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优雅的舞者,拿着一瓶矿泉水,从她的侧方缓缓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微微眨了眨眼,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缓缓地将视线转移,最终落在了这瓶水上。
一阵风呼啸而过,如同一双无形却又粗暴的手,撩动着慕云遮的发丝,而后狠狠扫过他的眉眼。
他的声音被风扯得有些破碎,如同风中飘零的花瓣:“谢知盐,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谈恋爱到底要怎么样相处?”
“喜欢,是你看见她心跳加速,然后觉得自己完蛋了。”谢知盐想起骆无津说过的话,缓缓说道,“谈恋爱时,感情需要两个人如同呵护娇嫩花朵般,用心维护,耐心浇灌。”
“真正爱一个人,不需要别人教。”她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平静而坚定。
慕云遮微微一愣,冷不防地问:“所以这是你的恋爱吗?你想和他拥有以后。”
谢知盐的声音淡了些,如同被雾气笼罩的山峦,透着一丝朦胧:“以后扯得太远了,我不会把感情想得那么长远。”
慕云遮又问:“你不相信爱情?”
谢知盐的声音如同风中残叶,飘忽不定且微弱无力:“我讨厌自己是个女孩。”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爸恨我妈的肚子不争气,她身体不好,生我时吃了太多的苦,”
“坐月子的时候,她天天抱着我哭。”
“她饿了,我爸却叫她自己下床给自己做饭。”
“她需要补身体,补充营养,可我爸却完全没打算管我们的死活。”
“我小时候,总天真地以为我爸是喜欢我的,因为他对我很好。”
“后来我才明白,我出生后,所有人都讨厌我。老一辈人觉得女生生下来就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就像商品被贴上了既定的标签。”
“他们甚至提议把我淹死,是我妈哭着拼死把我留下来。”
“我爸他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小时候性格像我奶奶而已。他们觉得女孩要早点嫁人,帮衬兄弟找媳妇,仿佛女孩生来就背负着这样的使命。”
“他们努力想要一个儿子,因为我妈迟迟不能怀孕,他就没有给过好脸色。”
谢知盐轻轻笑了,那笑容却带着无尽的苦涩:“他没活多久,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她记得他死后,母亲常春更加以泪洗面,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恨不得能随他而去。
“我讨厌从出生起,女孩就被明码标价,连一点属于自己的权利都没有。”
“女孩没有任何的话语权,男生说的话,她们就得立马换一副嘴脸,称赞他们能干精明。”
“她们说女生要能干,是因为她做家务能力强,这样到婆家长脸面,就像一件精心打造的装饰品。”
“她们说女生要漂亮,是因为这样可以要得多点钱,好像……美貌成了换取利益的筹码。”
“她们说女生异性缘好,很多男的追求,就会想她私底下不检点,给她扣上莫须有的帽子。”
“丈夫出轨,她们说为了孩子包容他,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说谁家都会经历这种事情,为什么到你这里就吵闹着离婚。”
“可女方出轨,就会遭到万人唾弃,女方离婚,就骂她狠心,抛下儿女不给完整的家庭,仿佛女人就该被这些枷锁束缚。”
“慕云遮,你对爱情和婚姻还抱有希望,可是我已经没有了。”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或者很多很多的钱。”
“骆无津很好,他现在喜欢我,但我也会时刻做好他不喜欢我的准备。”
慕云遮轻声问:“哪怕你喜欢上一个很喜欢的人。”
“嗯。”谢知盐如同一潭深邃的湖水,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计较和那个人的结果,因为结果都一样。”
慕云遮的内心瞬间变得复杂而沉重,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
他深知,谢知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童年,那些过往的经历,如同阴霾,笼罩着她的人生。
“原来婚姻于你而言是苦难,你恨她们吗?”慕云遮轻声问道。
谢知盐忽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残阳,带着一丝悲凉:“我没有资格评判恨不恨,因为我已经出生了。”
“那……她爱你吗?”慕云遮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脸颊肌肉微微颤抖,没有展现出丝毫愉悦的松弛感。
眼睛微微眯着,眼角却没有笑意蔓延出的细纹,反而闪烁着盈盈泪光,如同清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她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