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要涂抹道德的脂粉，真相就是你所能看到的东西。至于所谓的“真”和“假”，不过是放在天秤两边的砝码。选择越多，你就离真相越远。
如何才能免费的了解这个世界？如果有答案，那一定是典藏级别的国家图书馆。如何才能快速的了解真实的世界？如果有答案，大概率就是在车站和医院，因为这两个都是离别的地方。
不过去这三个地方都有一个必要前提——拥有一般等价物。
离凛踏进了大厅，这个地方一点不像当铺，要不是牌匾上烫金色的招牌，他还真看不出来。跟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比，这里明显清静了不少，喧闹的买卖声也降了不少。他推了推脸上的面罩，这副面孔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还是盖上好。
“崭新的红宝石一对，作价三个灵币。”窗口处传来典当先生的声音，他将三个灵币放在桌子上。灵币的样式并不特别，外圆内方。就是体型大了一些，有一般成年男性拳头大小。不过厚度很薄，这让离凛想起小时候的光盘，要是扔着玩，可以飞很远吧。哎呦，想这些干什么？
离凛收起这三个灵币，他对这个价格还是很满意的，比他预想的要多的多。因为他在街道听人们论价的时候，对这里的物价有一定了解，这三个灵币足够他完成想要做的事情了。
指尖传来的触感很独特，冰冰凉凉的。接触灵币的一瞬间，离凛就明显能感觉到灵币里面的灵力要往他身上走。灵币与指尖接触的地方变成了淡红色，却被他本身的灵力挡在体外。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这种提取出来贮藏的灵力和他从天地间自然汲取的灵力有什么区别呢？不对，想这些干嘛？不要想这些！他再次提醒自己，他只是来看看。
等离凛离开当铺，典当先生缓缓打开抽屉，将休息的牌子放在窗口，把那对红宝石拿了出来在手上把玩。这可是上好的红宝石，一对下来五十个灵币都打不住，遇到这么不识货的主，他算是捡了大便宜。
旁边档口的人投来羡慕的眼光道:“又捞着大货了，谷掌柜好福气。”
“客气，客气，晚上请兄弟们吃酒。”
典当先生从离凛身上看不到任何典型的气质，只觉得他是一个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那就先压价看看，如果对方同意了，那东西不是脏的，就是不识货的。背靠孢术家族，他自然是什么货都敢收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个红宝石是林锡南从变异人体标本上取下的东西，基本属于零成本，况且这东西对离凛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要不是林锡南极其郑重的让他留在身上，他说不定转头就把这东西扔了。看着这东西，那些不好的记忆就在离凛眼前浮现，那是他一直想要抛弃的东西。
典当先生认认真真观察红宝石上面的纹路，用小镊子轻轻捶打其表面，红宝石发出清脆的响声。窗口传来敲击声，他想着对方不是反悔了吧，赶紧收好红宝石，面带公式化的微笑看向来人。看清那人的容貌，惊得他赶紧从座位上下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那人身旁，心想着什么风把这位吹来了。
“收的什么？”来人身着青绿色连衣裙，带着白色皮手套，脚踏大红色长靴，一张大檐帽盖住了程亮的光头，一双橙色带着竖瞳的眼睛盯着典当先生，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回小姐的话，是一对红宝石。”说着，典当先生将红宝石呈给女子。女子将红宝石拿出，对着灯光比了比，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女子掰了掰红宝石，发出疑惑声音，这东西在一场宴会中见过，不是本地产物，随后就将红宝石收了起来。这是那个夏人带来的东西，真奇怪呀！
作为孢术家主的嫡女，她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这对红宝石对她来说毫无新奇之处，她只是单纯对离凛感兴趣。
琼斯带回来的消息很是震撼，三大家族的灵卒都败在了这个男人手上，虽然他们不是最强战力，不过从描述来看，对方赢的很轻松。一个夏人，在这个节骨点上出现，算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变量了。
“多少？”嫡女问道。
“三灵币！”典当先生语气中带着一股子骄傲，这可是为主家占了个大便宜。
然后他就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让他更加高兴了，要是能获得嫡女青睐，说不定这间铺子就让他管了。典当先生还在窃喜，钻心的疼痛叫让他嗷嗷叫出声来。他的左臂掉在了地上，血迹染红了地面，这是他估价的惯用手，他满头大汗的看向嫡女，他不明白嫡女为什么这么对他。
“你的眼光不好，这就当是个教训了。”嫡女的声音很冷漠。原因很简单，因为一点金钱得罪一尊大神，是非常不划算的。
做生意的初期使点手段可以理解，但是作为已经拥有成熟的发展体系的孢术家族来说，已经不屑于用这种伎俩积累财富。贪小便宜吃大亏，不坚守道德底线，会在无形中给自己树立大敌。嫡女不知道夏人是怎么看这件事，既然他拥有这个东西，就一定知道它大概的价值。三灵币，更像是在打自家的脸。
离凛从当铺一出来，就有人立马凑了上来，极为热情道:“爷，您需要服务么？我是大散帮的，第一单服务免费，后面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免单。”
大散帮属于灰色领域的龙头帮派，三大家族各怀鬼胎，谁都不愿意触这个霉头，就示意他们来做这个事情。至于离凛第一站到孢术家族当铺这件事，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这也是嫡女为什么亲自前来处罚当铺先生。
这个毛遂自荐的年轻人名叫“坎贝尔”，他从小在小石坞堡长大。他加入不少帮派，因为那些都是小帮派，在发展中很容易被吃掉，所以换来换去就加入了大散帮。
他加入大散帮很久了，一直没什么发展，因为小石坞堡的权力圈层已经固化，帮派势力范围和地位已经稳固，一切都有序发展。他需要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惜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就只能从最低级的马仔做起。正因为如此，他也就获得了其他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有关于底层人民的细节。
坎贝尔跟的大哥突然找到他，让他到“圣灵源典当行”接待一位客人。一切都按照惯常行事，不要让那位感受到不舒服就可以了。如果能在服务过程中获得那位的欢心，给他个档口当负责人都没问题。坎贝尔想都没想就接下了这个任务，这正是他所需要的，虽然其中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离凛看着这年轻人，一身朴素的着装，头发梳的井井有条，也算得上得体干练。但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瘦弱，看着营养不良的样子，跟这条街的气质完全不相符，他心里就有了答案。在别人的地盘上晃悠就得接受别人的监督，他即便这个不同意，也会有下一个，不如顺其自然。
“藏书馆怎么走？”离凛的声音不大，将一枚灵币递到坎贝尔的手上。
坎贝尔看着近在眼前的灵币，吞了一口唾沫，双手快速摆动道:“爷！行有行规，第一单免费是大散帮的规矩，这个规矩不能破。小石坞堡最好的三家藏书馆，分别属于灸鳞，姒恩和孢术家族。当然还有公共藏书馆，不过那里面的东西可能没您想要的东西……”
坎贝尔如倒豆子一般如数家珍的向离凛介绍他所知道的藏书馆信息，不禁让离凛有些诧异，因为他没有拿出电子设备或者笔记本之类的东西，而是真真切切的用脑子记住了这些信息。如果他去参加小石坞堡信息资料的考试，一定会得高分吧。
说了半天，坎贝尔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难为情之色，犹犹豫豫道:“爷，您要是想知道信息的话，其实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离凛看着他，有些诧异，他不会是想用那种方式吧？
面对离凛审视的眼神，坎贝尔立马敲着胸口道:“爷，跟您透个底。三大家族的藏书馆虽然很好，不过想去都需要很多条件。我相信您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完成这些条件上。”
坎贝尔不知道离凛夏人的身份，如果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说。因为权力只对权力负责，力量就是权力。如果离凛想，三家不一定会拒绝。
离凛突然抬起手，打断他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坎贝尔正色道:“爷，不瞒您说。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所以并不想您浪费时间。我从小在小石坞堡长大，这里的每一条阴暗的街道我都走过，上面的事我摸不着看不到，也不会去猜，但是下面的事我都可以！”
离凛笑出了声，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到处都是充满野心的人啊。他相信现在坎贝尔说的话是真心地。他面色潮红，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小孩子一样，说不定真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其实他也想过，就跟投放的人类一样，他们的拥有的信息是否也被限定在了某个框架里。
那些书，真的有用么？
坎贝尔带着离凛七转八转，离开了繁茂的街道，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小道入口处三三两两坐着一些人，他们有些嘴里吵吵着打着牌，有的在无聊发呆的打发时间。偶尔抬起头来向四周扫视，用危险的目光打量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看到有人来了，他们立马收起了慵懒散漫的状态，向着离凛二人有合围之势。
这些人身上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看来都是普通人啊。离凛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如果只是普通人群体，是否能真的能拥有对他有价值的信息呢？既来之，则安之，还是看看吧。
坎贝尔掏出了一个小包递了过去，拱手道:“各位大哥，我是大散帮成员，受命前来，希望各位行个方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其中一人接过小包，在手里掂量掂量之后露出了笑意道:“大散帮的人啊，你们消息这么闭塞么？要想见那位，这点可不够开门的。”
坎贝尔一咬牙，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包递了递了过去道:“各位大哥，行个方便！”
那人接过小包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算你懂规矩，过去吧。”
坎贝尔走了过去，离凛往前走的时候被拦了下来。那人道:“朋友，你的份子钱呢？”
原来坎贝尔交的两小包只是他自己的过路费，这就让他非常愤怒了。因为他知道正常的过路费是多少，对方这么做，明显是刁难他。他刚想发作，就被身后的离凛拦了下来。
离凛不想搞事情，对方不过求财，他拿出一个灵币递了过去。对方一看到灵币，脸色就变了，因为普通人是很少用这个东西结兑的。一般持有灵币的人，基本都是灵卒或是有很强背景的普通人。对方看不出离凛的门道，只好拱手悻悻道:“对不住，在下眼戳，二位请。”
那人将两个小包还给了坎贝尔，坎贝尔看到这一幕不禁腹诽。
为首的人带他们走进后街，楼宇之间非常紧凑，只有一条堪堪够人通过的空隙。每往里走进一个街道，就有几个人在路口站着，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防范非常严密。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空旷地带，外面就是一片沙滩，沙滩上搁浅着一艘大船。大船是斜着横亘在沙滩上的，它的侧面有一个大洞，洞口有一根木板延伸到里面，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人领着二人站到洞口道:“下面的路要靠两位自己走了，至于能不能遇见，全看天意。”说完，那人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离凛若有所思的看向大船，这是一艘老式的多桅帆船，船体巨大，可以看到的就有五六层之高。按理说，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待在博物馆里。
坎贝尔见到这一幕冷汗直流，他想起一个传说，蕴含着不祥与灾祸的鬼船在河流中飘荡，你不知道它会停泊在哪里，遇到它的人都迷失了方向。怪不得这里一个守卫也没有，领路那人也急匆匆离开了。
“爷，要不咱回吧！”坎贝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想到他知道和真实的差这么多。
“怎么了？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离凛抚摸着船体，木制的船身外有一层蜡油，蜡油上面湿漉漉的，这更引起了他的好奇。虽然他心里一直在强调好奇害死猫，这么诡异的状况远远避开最好。
可是当他接触到船身的时候，背脊上的奇运之书有了反应。这久违的反应让他浑身一颤，不管里面有什么，他都要进去探一探。
坎贝尔则想起了堂口给他的承诺，富贵险中求，他硬着头皮道:“爷，先跟您说一下。这艘鬼船代表着不祥与灾害，如果您一定要进的话，我愿意陪您一起。”
离凛看着一脸决绝之色的坎贝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坎贝尔有些诧异，离凛为什么会问他的名字，虽然他也不知道离凛的名字。
“坎贝尔。”
“坎贝尔，坎贝尔，真是个好名字啊！”离凛念叨了两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面的路我自己走吧，这一个灵币你收好。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可以跟你后面的人复命了。”离凛见坎贝尔还要推辞，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他。
离凛确实很满意，如果按他本来的计划，也许会获得一些信息，不过大概率还是原地踏步。坎贝尔的出现是有人特意为之，带他来到这艘帆船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不过不管怎么说，奇运之书有了反应，他就有了必然的理由进去看一看。
船体破口黑洞洞的，到里面的光线都像被吞噬了一般。离凛迈步走了进去，脚下传来松软的感觉，像是踩在什么软体动物上一样。
坎贝尔很快回到大散帮，档口的负责人见到了他，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负责人本想着坎贝尔会陪着夏人在城里城外转几圈，怎么说也要两三天时间。这期间根据夏人的行动轨迹来猜测他的具体目标，以便做后续打算，没想坎贝尔会回来这么快。
坎贝尔单膝跪，眼中透着恐惧道:“爷，夏人去找溪边的塔罗女了，那里居然有不祥之船，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负责人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坎贝尔面前直接将他提了起来，大声质问问道:“夏人为什么会去找塔罗女？”
坎贝尔从未见过如此暴跳如雷的负责人，心想肯定是惹祸了，用颤抖声音道:“爷，这个我不清楚，夏人一出来就点名要去那里。小子按您的要求为他指路，到了地方我就被他舍弃了。还说让我给您带个话，说您的服务他很满意之类的话，其他我是真不知道。”
负责人压住火气，认真的审视坎贝尔，这小子应该说的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爷，我是第一时间跟您汇报的，其他谁也不知道。”坎贝尔忐忑的说道。
“很好，这项任务你完成的不错，我会依照约定给你个档口负责人的职位。”负责人语气稍缓，坎贝尔也从忐忑不安平静了下来。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负责人的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巨大的力量让他眼珠外突，青筋暴起。他用力的挣脱负责人的手，可是力量之间的巨大鸿沟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坎贝尔知道自己的颈椎断了，挣扎的身体无力的垂了下去，在他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看来计划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