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州手指轻叩地图,眼神犀利如鹰隼锁定猎物:
“首战,取中路!”
副官许怀之略显犹疑:“中路主力最为稳固,将军,是否该先取东、西两翼,蚕食外围,再行破中?”
“不。”沈靖州却摇头,神情冷峻,“东路虽重步弩,但人数众多,且平原开阔,易守难攻;若一击不成,反被拖死。西路虽轻,但善山战,且多为南羌悍卒,一旦深入险地,若伏击不成,便成瓮中之鳖。如此,取中路便是最稳妥的,也是对联军最致命的。”
他思索片刻,指尖在地图上迅速点动,最后下定决心,
“三日后,敌方中路必行至黑水岭南麓,地势最窄之处,山势压道,行军绵延数十里,头尾难顾。”
“此地设伏,截断前后,中路必乱。”
“主力一乱,东西两路将失去依靠,战意动摇。那时再以奇兵袭东,策骑扰西,自可一举打散三路大军!”
许怀之闻言,确觉此计可行,眼中光芒闪动:
“将军高见!”
......
大宣玄武军首次出动,轻装行军,夜渡黑水,隐伏岭南。
沈靖州亲自统领两营,设埋伏断前军,拦辎重。副将许怀之统二营,绕至敌军后侧,割断归路,堵截支援。弓弩营潜伏山腰,一旦敌军入伏区,便放箭截阵,扰乱阵型。而步兵营严阵以待,待敌乱之时冲阵。
东路步卒多、重弩车多,机动慢。沈靖州佯动一支小股骑兵,扮作玄武军主力虚张声势,逼其自守,拖住东路之兵。至于西路轻骑,由于山道本险,他便命百人精锐小队,埋伏山道两侧,伏击敌骑斥候与探子,令其失去情报。再以疑兵佯攻,激怒西路军,引其深入黑水岭山林。设落石、火攻之计,不以硬取。
这样的计谋叫营中军士都很兴奋,这些日子他们没少针对各式各样的战术进行演练,早就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身手了。
一夜星辰无声,天地阴郁,风卷林海。
唯有玄武军旗影猎猎,刀光寒冽,宛如一条隐于黑夜中的长龙,朝着黑水岭南麓,暗暗推进。
不知埋伏了多久,他们终于蹲到了南羌北罗联军中路主力。
那可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正缓缓行进,旌旗翻飞,甲胄铿锵。辎重车队延绵数里,前军、中军、后卫分列而行,重甲步兵护卫着粮草辎重,战马嘶鸣,气势逼人。
但他们并不知道,在山林暗处,玄武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山腰上,箭阵已列。
每一支箭,箭羽涂黑,只待一声令下,便遮天蔽日。
两侧山林,潜伏着玄武军的斥候小队,刀弩上弦,杀意静若寒潭。
而更深处,密林间堆放着松木油桶、干柴与火折子,只待敌人进入伏击圈,便可一举引燃。
沈靖州立于山巅高处,披着乌金重甲,目光冷冽,牢牢盯住缓缓进入峡道的敌军。
他缓缓举起右手,指节紧扣成拳。
下一息,手掌猛然挥下!
肃然的杀气,瞬间沸腾!
“放箭!”
一声厉喝划破寂静的山谷,玄武军阵中弓弦崩响如雷!
箭矢如蝗,挟着尖锐的破空声,在还未破晓的天色下,形成一片透明的箭网,狠狠地扑向下方的峡道!
顷刻间,敌军前阵如同遭遇狂风骤雨的禾苗,成排地倒下!
中箭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皮肉被撕裂,骨骼被洞穿,鲜血喷溅,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受惊的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挣脱缰绳四散奔逃,将载满粮草、器械的辎重车撞得七零八落,木屑与货物洒了一地。
南羌北罗联军本就没想到会有伏兵,主力中还混了不少后勤兵,此时骤然遇袭,现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敌袭!!”
南羌北罗联军的将官们发出惊怒交加的吼声,在混乱中试图收拢溃兵,指挥尚存的队伍列阵反击。
然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们刚要有所动作,两侧陡峭的山林,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
火光破空而起,烈焰沿着早已布置好的干草绳索疯狂蔓延,转瞬间烧入辎重腹地!
滚滚黑烟冲天而起,霎时间遮蔽了半边天幕!
干燥的木材、易燃的粮草瞬间被点燃,火势如同遭遇了肥油般,猛然腾起!
浓烈的焦糊味伴随着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呛得敌军几乎无法呼吸,就是没负伤,也被熏昏迷数十人。
粮草化为灰烬,辎重沦为火海,军心大乱!
“冲出去!快冲出去!!”
敌军将领绝望的嘶吼声,在同袍的哀嚎中显得如此无力。他们挥舞着旌旗,拼命催促前军士兵向着谷口突围,试图杀出一条生路。
但就在此时,峡道后方又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
在主将许怀之的率领下,玄武军的精锐步卒从联军队伍悍然杀出,如猛虎破牢,以铁锤破车,利斧劈营,一举断绝了敌军退路。
——前后夹击,进退无路!
南羌北罗联军中路主力,彻底被玄武军困死在黑水岭的狭谷之中!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
在联军看来,这一支伏兵好像不知从何而来黑色潮水,挟裹着凛冽的杀意,自山林间狂涌而出。他们身披精良的重甲,每一步踏下都带着千钧之力,瞬间便斩同袍于马下!
正所谓“千锤百炼”,即便尚且青涩,新兵们平日数千次砍杀,也让他们瞬间适应了血腥的战场,胸膛中尽是恐惧和兴奋,脸上也带着凶狠的扭曲表情!
杀意,并非如老兵那般沉凝,而是如同初生的幼兽般,伴随着本能的恐惧,带着一股搏命的疯狂!
曾被沈靖州亲自指点的一名新兵步伐慌乱,手中长刀几乎脱手,看见一名敌军大刀高举,杀气汹汹斩来,心头一慌,却被旁边一名老兵猛地一肘撞开,堪堪躲过致命一击!
溅起的热血洒满面颊,新兵怔了一瞬,仿佛嗅到了血的气味。
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被唤醒。他咬牙低吼一声,反手怒刺!
长枪破空,寒光一闪!
“去死吧!!!”
那敌军胸口顿时被一枪贯穿,仰天倒地!
热血喷涌,溅得他满手滚烫。
杀戮,对于新兵来说,是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