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勐忠实的执行了徐凤年的命令,那些江南士子,遭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恐怖折磨后,才被一刀了断。
在这一个时辰间,这些士子的身份来历,以及家住何处,自然早已被逼问出来。
袁勐带着九十铁骑,将尸体一一扔到他们自己家的门口,这才返回酒楼外。
此时李淳罡等人也都吃饱喝足,不过李飞没有就此下令启程,而是让袁勐一行九十骑,分两批到酒楼中吃饭。
在袁勐他们于二楼炮制那些士子时,酒楼的食客已经全部跑光,整个酒楼中就他们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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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飞赔偿了掌柜所有损失,并定下十二桌饭菜,等袁勐他们干完活,饭菜也早已准备妥当。
凤字营吃完饭时,已经过了午时,李飞这才下令前往卢府。
江南卢府家主卢道林,乃是京城国子监的右祭酒,相当于教育部副部长。
不过他远在京城,管不了家族的事,如今家族中主事的,是卢道林的族弟卢玄朗,一个服食五石散的所谓名士大儒,李飞眼中的傻逼。
他将卢道林让他儿子娶徐脂虎,视作此生第一恨。
因为那个浪荡寡妇,不仅克死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儿子,还给卢氏蒙上无数耻辱。
是以他心心念念的想要将徐脂虎赶出卢家,那湖心郡诚斋先生刘黎廷之事,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些年若非卢道林坚决不允,又有棠溪剑仙卢白颉庇护,说不定徐脂虎早已被赶出卢府。
卢道林是出于政治考量,才一定要留下徐脂虎。
整个卢府,也只有卢白颉是真心把她当成自家晚辈,无儿无女的他,将徐脂虎视为半个女儿。
但即便如此,这些年徐脂虎在卢家,也是过得凄凉无比。
没有任何人将她放在眼里,哪怕是地位最低贱的奴仆,都敢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几句。
寒冬时节,徐脂虎院里甚至连木炭都得不到。
在徐脂虎身边,只有一个她从小捡回来养大的丫鬟二乔,称得上是自己人。
换作旁人,在如此环境下恐怕早已活不下去。
但她徐脂虎是谁?人屠徐骁的长女。
……
李飞一行到达卢府外时,卢府大门紧闭,魏叔阳上前叩响门环。
一名仆役打开房门,魏叔阳后退两步,抱拳躬身道:“北凉世子徐凤年,车驾过阳城,请……”
“哐”
魏叔阳话未说完,房门便被仆役关上,他还听到里面上门闩的声音。
“……”
这猝不及防的一着,把魏叔阳给整不会了。
他回身望向站在夔姬身旁,轻抚夔姬头上鬃毛的李飞,神情有些愣。
李飞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云澹风轻的道:“再敲。”
温华疑惑的看向李飞道:“卢府这有点欺人太甚了吧?你还这么客气?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李飞呵呵一笑,道:“一会儿就像了。”
他旁边的呵呵姑娘扭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口中虽然在笑,但脸上和眼中皆无丝毫笑意,就跟她一样。
魏叔阳又回身叩响门环,这次足足二十几息后,房门才重新打开。
一名身穿鹤氅大袖的中年男子走出府门,手里拎着张写有“免”字的木牌。
魏叔阳见对方气度不似寻常仆役,询问道:“阁下是?”
男子颇有几分趾高气昂的架势,扬着头瞥着魏叔阳道:“在下卢东阳,卢府管家。”
魏叔阳忙抱拳躬身一揖,道:“卢管家好,北凉世子徐凤年,路经此地,专为探亲而来。”
卢东阳冷笑一声,将手中免字牌挂在门上,慢条斯理的道:“这倒巧了,卢府今日不会客,各位请回,择日再来。”
魏叔阳依旧和声细语的道:“我等初到阳城,并无落脚之地。”
卢东阳双臂一展,嗤笑道:“这与我何干?”
魏叔阳道:“请卢管家帮忙通报我家小姐。”
卢东阳脸色一变,怒声道:“徐脂虎败坏家风,有何颜面出来见人?”
魏叔阳目光一凝,但一时间不好发作,世子殿下不在场,李飞又还没发话,他只好忍着怒意道:“还是麻烦管家通报一声吧!”
卢东阳戏谑的道:“都说北凉荒蛮之地,果真不懂礼数,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今日不会客,我通什么报?”
足够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
李飞开口道:“道长,回来吧!”
魏叔阳没再说任何废话,转身就走回李飞身后。
“昂”
“彭……噗……轰……”
一道龙吟声凭空响起,声传八方,卢东阳胸膛一凹,喷着血便往后飞跌,将卢府大门撞成粉碎。
李飞用的掌力很有分寸,虽然卢东阳必死无疑,可一时半刻也不会断气。
他落地后本能的翻身向卢府内爬行,这景象看得府内一些仆役丫鬟心胆俱寒。
很显然,李飞就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
他放下手掌,轻描澹写的道:“袁将军,补刀,按小年说的,把尸体扔到门口。”
袁勐哈哈大笑,在马上对李飞抱拳一礼,眼中充满崇敬之色。
他翻身下马,拔出腰刀,当着一众卢府仆役丫鬟的面,一刀从背后将卢东阳捅了个透心凉,引起卢府仆役丫鬟一阵惊呼尖叫。
杀死卢东阳后,袁勐抓住他一条腿提起来,丢到了府门外,随即走回李飞身后。
便在此时,卢府内走出一名头顶纯阳巾,脚踩软布履的中年儒士。
他穿着素洁穷酸,左手提着一柄古剑。
那柄剑黑檀剑鞘,裹以南海交皮,与一般名剑的剑气森然不同,此剑未出鞘时并无丝毫寒意。
他看了眼地上破碎的大门,以及被袁勐扔到门外的卢东阳尸体,轻轻叹息。
“今日是卢府失了待客之道,卢东阳身为管家,当受责罚,但罪不至死。”
李飞面不改色的道:“失了待客之道,的确罪不至死,但辱我北凉长郡主,侮辱北凉,便是罪该万死。”
“我北凉行事待人,一直都很简单,待我以礼,还之以礼,待我刀兵,还之刀兵。”
听了李飞的话,中年儒士心里有数,他都无须去询问其他奴仆,就知道卢东阳肯定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当下也不纠缠此事,只是对马车抱拳一揖,道:“晚辈卢白颉,见过李剑神。”
站在李飞侧后的魏叔阳开口道:“棠溪剑仙卢白颉。”
这话显然是告知李飞对方的身份,李飞轻轻点了点头。
卢白颉道:“李剑神面前,不敢提剑仙二字,晚辈十一岁获赠古剑‘霸秀’,至今习剑三十六载,久闻剑神大名,今日斗胆,愿领教两袖青蛇,砥砺剑道。”
听到“霸秀”二字,李淳罡掀开车窗帘子,望向卢白颉手中古剑,颔首道:“的确是当年羊豫章的佩剑,这老小子受困于自身资质,剑道造诣平平,眼光倒是不差。”
“你且出手试试看,若是只得羊豫章的剑术匠气,不得其剑道匠心,便不值得老夫出手。”
卢白颉洒然一笑,大拇指按住剑格轻轻一推,名剑霸秀出鞘一寸,一抹璀璨的湛蓝锋芒,立时绽放而出。
“小叔。”
便在此时,一声柔婉的轻呼自身后传来,卢白颉一脸哀叹,拇指回扣,即将现世的霸秀古剑当即归鞘。
一道身姿修长,明艳动人的身影穿过破碎大门,奔出府门外。
所有彪悍铁骑全部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凤字营参见长郡主。”
魏叔阳和青鸟则是抱拳躬身道:“大小姐。”
徐脂虎满面欢喜的看着两人道:“青鸟,魏爷爷,你们来得好快,大家都起来吧!”
凤字营九十名将士起身,李飞上前几步,欠身道:“小弟李飞,见过大姐。”
徐脂虎目光发亮的打量了一番,笑吟吟的道:“你就是阿飞,长得可真俊俏,配我那个妹妹,还真是委屈你了。”
“咳咳咳……”李飞尴尬的清咳几声,讪笑道:“大姐这话说的……人二姐挺好。”
徐脂虎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如果我跟她吵架,你怎么办?”
李飞理直气壮的道:“我跟小年准备好瓜果,一边吃瓜一边围观。”
他这话一说出口,徐脂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他的目光却亲近不少,“真不愧是凤年最好的兄弟,是这味儿,凤年呢?”
李飞道:“他去江心郡了,得晚些时候到。”
徐脂虎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眶微微泛红,呢喃道:“这个傻瓜。”
一旁的卢白颉站在那不尴不尬,便干脆转身回府,口中道:“久别重逢,你们先叙旧吧!”
卢白颉离开后,李飞回身对温华招招手,早已换了一身锦衣,发型也捯饬得规规整整的温华,连忙小跑过来。
“这是咱大姐,你小子懂不懂礼?也不知道过来拜见。”
温华讪讪一笑,对徐脂虎抱拳一揖,道:“小弟温华,见过大姐。”
李飞给徐脂虎介绍道:“姐,华子也是小年的好兄弟,三年游历的时候,他俩是过命的交情。”
“他原本也是个浪荡江湖的不入流游侠儿,前些时日许是机缘到了,忽然便悟了剑道,在襄樊城与小年重逢,如今跟我们一道。”
徐脂虎听完李飞的话,也热情的跟温华寒暄了几句,这种于微末时的交情最是干净纯粹。
而且可以自悟剑道,便证明其资质非凡,未来不可限量,她自然会给予足够的重视。
“都别在门口站着了,随我入府吧!”
“诶,大姐先请。”
……
卢府庭院深深,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徐脂虎的院子在西北角,叫“写意园”,院子不小,却没什么丫鬟仆役,略显冷清。
凤字营被安排在隔得不远的两栋院子里,李飞一行则是住在写意园的厢房,夔姬母子三个和熊大也住这边。
安排好李淳罡、黄龙士、呵呵姑娘、鱼幼薇、吕钱塘等一众人的住处后,徐脂虎把李飞、温华、青鸟、姜泥、魏叔阳这些或熟识,或亲近的人请到后院。
几人在石桌旁坐下,夔姬和熊大安静的伏在一边,两个小家伙则是在庭院里追逐打闹,尽情撒欢。
徐脂虎对李飞问道:“听说你们在青州跟靖安王斗了一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飞看向青鸟,道:“青鸟你来说吧!”
青鸟点点头,将出陵州后,这一路上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
徐脂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总是担心着的弟弟,已经成长到无须惧怕任何人的地步。
她也知道了李飞、温华、青鸟三人联手破甲三千二,打退青州五千铁骑,徐凤年阵斩天下第十一王明寅的事。
始终保持着与北凉联系的徐脂虎,自然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带来的。
她看向李飞的目光也更显亲切,俨然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亲弟弟。
青鸟说完后,李飞温言劝道:“姐,跟我们回家吧!”
徐脂虎温柔一笑,道:“这就是姐的家啊!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不怎么会有覆水难收的说法?”
“姐就算回北凉,也只是算省亲,不算回家了。”
李飞神色一整,道:“姐,咱们都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回事,你要走,卢家不仅不会阻拦,反而恨不得敲锣打鼓相送。”
“我想告诉你的是,如今的北凉,不再需要什么盟友,读书人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徐脂虎垂首不语,但显然李飞并没能说服她。
李飞却是神色一松,叹道:“姐,你要是这态度的话,我可就要使杀手锏了。”
徐脂虎不解的抬头望向他,姜泥等人也是满脸疑惑。
李飞凝视着她缓缓道:“骑牛的大道将成,很快就要下山了。”
温华什么都不知道,是以对此毫无反应,姜泥在武当山时就已经知道,同样没什么异色。
青鸟和魏叔阳却是眼前一亮,脸上有喜色浮现。
徐脂虎轻轻一颤,终于变了脸色。
一直带着温柔婉约,还有几分豪爽大气的脸上,首次露出几分凄婉。
她呢喃道:“那又怎么样呢?我已嫁做人妇,跟他……早已不是一路人。”
李飞叹息着摇摇头,道:“不,你们从来都是一路人,骑牛的找了你七百年,等了你七百年,如今终于等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错过。”
“就算你如今不跟我们走,他到时候也会来卢府把你带走。”
这话不仅是徐脂虎,连姜泥几人都迷了。
徐脂虎怔怔的看着他道:“什么七百年?”
李飞看着她一五一十的道:“你的前世,名字叫红衣,也喜欢穿一袭红衣,是武当祖师吕洞玄的爱人。”
“那一世你故去后,吕祖放弃成仙,选择转世轮回,只为等你。”
“他转世为龙虎山上代掌教齐玄帧,于十二岁时开窍,觉醒宿慧,明悟自己转世在此,只为等候红衣。”
“可惜那一世他依旧没有等到你,所以再度放弃飞升,选择继续转世,来世再等。”
“这一世,他转世为洪洗象,不出意外,最多再有几个月,他的大道便要成了,届时他会觉醒前两世的记忆。”
“整整七百年,三生三世,他好不容易等到你,你说他会放弃吗?”
“你以为当初为什么,你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他在等你,你又何尝不在等他?”
庭院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看李飞,又看看徐脂虎,既是震惊,又是感动。
连旁人都是如此,徐脂虎自己更不用说。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道:“阿飞,你说的……都是真的?”
李飞郑重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不至于说这种,只需要几个月就会被戳破的谎言。”
徐脂虎眼中滑落两串泪珠,凄然道:“可是我的身体……”
李飞断然道:“那不是问题,我知道你的身体,已接近油尽灯枯,可那不是问题,我能解决。”
徐脂虎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李飞的手臂,抓得那样用力,她目光希冀的望着他道:“真的吗?这件事你千万不要骗姐,姐真的承受不住的。”
李飞没再多说一句废话,只是摊开另一只空着的手,青鸟几人忽然发现,院子里凭空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翠绿色光点。
姜泥好奇的问道:“飞哥,那些是什么?”
李飞尚未回答,魏叔阳先惊呼道:“生机,那是生机,好多的生机。”
听到魏叔阳的话,徐脂虎也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便见那漫天光点,开始迅速往李飞掌心汇聚。
一颗充满勃勃生机的翠绿色丹丸,在他掌心凝聚,从黄豆大小,到珍珠大小,再到龙眼大小。
丹丸绿光一放一收,终于凝实。
李飞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珠,拉过徐脂虎的手,将丹丸放到她掌心,笑道:“这是小弟用四成修为换来的生机,等同三个甲子的寿元。”
“若三个甲子内,姐还不能修炼成仙,跟骑牛的做一对神仙卷侣,那就只能劳骑牛的再等几百年了。”
听完李飞的话,徐脂虎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泪如决堤,紧紧握住掌心那颗丹丸,那是她的未来。
下一刻,她一把抱住李飞的脖子,将他拉入自己怀中,哭出了声来。
李飞神情一僵,轻推她臂膀,小心翼翼的道:“姐,姐,这……这不合适,我可不是小年。”
徐脂虎破涕为笑,放开了他,道:“不,你跟凤年没有任何区别,你就是我弟弟,亲弟弟。”
李飞连忙摆手道:“别介,我可不想当你弟弟,还是妹夫比较合适。”
徐脂虎娇嗔道:“我不管,你就是我弟弟,徐渭熊是弟媳妇。”
李飞傻眼,错愕的道:“这么任性的吗?”
“噗哧”
“呵呵呵……”
写意园中满堂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