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几人不由得停下了动作,纷纷朝那边看去。
只见大军骑兵开路,后面紧跟着的兵马粗略估计一万有余。
当先一面纛旗随风招展,随着大军越来越近,旗上明晃晃的“燕”字逐渐清晰。
是燕王的部队。
方秋鸿心中一惊,大呼不妙。
方秋鸿是知道的,燕王造反,与荒芜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此时几方人马为了玉玺大打出手,这时候的燕王兵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居庸关失守了?
方秋鸿与李缓二人对了一下眼色,心中不免忧心忡忡。
这万余兵马,可并非一人一剑可敌,今日这玉玺,怕是难以相争了。
秦云山与江沉舟二人的脸色却是大相径庭。
江沉舟见到人马,脸上不由露出欣喜的神色,而秦云山,则是依然紧皱眉头。
方秋鸿一行人不动声色退到一起。
“渐之,燕王兵马来到此地,京城可能出事了,我们还是先撤离此地为好。”
方秋鸿紧紧盯着不断逼近的兵马,沉声说道。
“呆子,我们还是先撤,逃离此地了我再去寻师父问个明白不迟。”
师离也在一边劝道。
李缓此刻来不及细想,他想要玉玺去救颜颂,可他也知道,万余人马并不是一人一力便可抗衡的,若是意气用事,不仅拿不到玉玺,连他们四人也都难逃一死。
李缓刚要点头,却发现方秋鸿的剑穗在朔风中剧烈震颤,一如他瞳孔里摇晃的天地。
只见燕王兵马领头一将策马飞驰,那人左眼却戴着一只眼罩,那人身形魁梧,与记忆里一年前的那道人影重叠在一起。
居然是林秀!
方秋鸿大惊失色,他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年不见,当初拼死救出的福威镖局少镖头,如今居然成了燕王领兵的将领。
就一迟疑的功夫,兵马已经将众人围困了起来,秦云山即便脸色不好,倒也没有逃走。
“哈哈哈哈,林老弟来的正巧,玉玺正在他们手上,快快前来助我。”
江沉舟见大局已定,心中忍不住一阵舒畅。
林秀刚勒马停住,秦云山沉声质问道:“江堂主身为‘荒芜’中人,却与燕王勾结,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江沉舟却大笑几声,丝毫不以为意:“秦堂主这番说辞可是有些奇怪,我‘荒芜’此番不正是与燕王联手么?”
“秦堂主,东西交出来吧,你我两方阵营联手,还是莫要伤了和气的好。”
林秀腰间一把佩刀,身子依靠在马背上,神色轻松。
方秋鸿看着林秀,只见他整个人意气风发,与那日的消沉与落寞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该不该替他欣慰。
这时,林秀也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在接触到方秋鸿目光的一刹那,他眼中闪过一抹讶色,随即一挥手,让兵马先停了下来,自己却立刻下了马。
他走到方秋鸿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方少侠,你怎么会在这?”
方秋鸿神色复杂,李缓几人看着他都十分奇怪,不知他为何会认识燕王的人。
这时,却见林秀又笑了笑,又对李缓开口说道:“这位‘文曲星’,咱们又见面了,不知那日之后,兄台可是已经高中状元呐?”
李缓盯着眼前这人看了看,只觉这人眉眼颇为熟悉,略一思索,终于想起,眼前这人,便是自己孤身进京赶考时,在太行山里碰见的那队镖师的领头。
当日初见,两人一个是少年成名的镖局少镖头,一个是赴京赶考的读书人。
如今再见,竟已似沧海桑田。
“林少镖头,别来无恙。”
李缓与林秀只是萍水相逢,虽然也是因为玉玺牵扯到此事当中,不过,李缓也只是摇摇头,并未说太多。
“林少镖头……”方秋鸿的喉结滚动着灼痛。
去年大约这个时节,他亲手从锦衣卫刀山火海中背出的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此刻竟披着关外燕军的甲胄。
“方少侠。”林秀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起身时带起铁锈味的血腥气:“这身甲胄,可比不得当年镖局的粗布麻衣舒坦。”
“林少镖头?”
师离盯着方秋鸿与李缓二人看了看,开口喃喃道,只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是福威镖局的林少镖头?”
方秋鸿看了师离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林秀瞧了师离几眼,问道:“这位姑娘认得我?”
师离有些惊讶,点点头又摇摇头:“嗯……不对,我不认识你,可我见过老镖头和林夫人,林鸯是我带出来的,你娘还有话要我带给你。”
师离这几句话说得不太明白,林秀一时倒没捋清关系。
方秋鸿开口说道:“这是师离姑娘,她在福威镖局出事那日,出手相助,救出了你妹妹林鸯。”
林秀这才明白事情原委,他脸上浮过一丝感激的神色,朝着师离一躬身:“林秀多谢师姑娘侠义心肠,我娘……她究竟说了什么?”
师离歪着头,想了想,才开口道:“林夫人让我将林鸯交给你,对了,林鸯此时正在藏剑谷里,还有就是……林夫人说,日后长大了,不要让林鸯晓得镖局之事,也不要你为镖局复仇,要你们好好活下去。”
林秀闻言泪流满面。
良久后,他轻轻一笑,语气平淡又极为坚定:“方少侠,林鸯就拜托藏剑谷照料了,林秀作为福威镖局长子,这具身子早该烂在登州,如今依旧苟活在世上,每寸血肉都刻着血债家仇,却又要我如何放得下?”
方秋鸿神色复杂:“所以,为了报仇,林少镖头便投了燕王麾下?”
林秀点点头,开口道:“那日你送我去了辽东,机缘巧合之下被燕王收留,还得到重用。”
方秋鸿叹了口气,说道:“林少镖头,你为了报仇,随燕王起兵,此举……”
“方少侠是想说会生灵涂炭?”
林秀笑了笑,问道。
方秋并不答话。
林秀魁梧的身躯忽的绷得笔直,身上的甲胄叮铛作响:“林秀要的就是白无疆的项上人头,至于这天下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