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被遗忘之事
工匠们心情复杂。
对他们而言，伊森这一番话印证了他们每个人心目中的秘宝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一个由潮汐之主亲自打造的动力甲，里面或许还包含了这位人类历史中最伟大工匠所留下的知识，任何得到这身动力甲的人，便相当于拥有了无限的“灵感”。
时至今日，他们仍然无法想象这些失落可能带来的变革，按照伊森的推断，历代的工匠大师们，也不过是从那座知识的宝库中获取了无数宝藏中的其中之一，便足以让他们犹如灯塔一般照亮西大陆的未来。
没有任何工匠能拒绝这份诱惑。
他们更无法理解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些知识的人，伊森却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
一位工匠的行动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他便是格雷利德的父亲。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竭力克制住了在心中激荡的情绪，朝着大厅门口倒地不起的格雷走去，他俯下身子探了探格雷的气息，最终颓然地跪坐在了原地。
不久之前，他也聆听到了潮汐之主对于格雷的审判。
作弊者。
这是由潮汐之主亲自向所有工匠传达的信息。
他的儿子不但死了，而且毫无荣誉可言，这便相当于被逐出了匠心兄弟会，格雷利德的名字不会被记录进兄弟会的英灵殿里，反而极有可能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位父亲决定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当他背起格雷的尸体朝着远处走去时，大厅的工匠们没有把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多做停留，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个来自帝国的业余爱好者知晓宝藏的位置，并且，他对此毫无兴趣。
工匠们面色各异，没有人把这个话题放在台面上来讲。
他们心怀鬼胎，不想对其他人分享潮汐之主留给他们的战利品。
动力甲只有一个，这也意味着只有一个人能继承这份宝藏。
“真是可惜啊，他还这么年轻。”
离开机械城堡，有人喊住了背着格雷利德的男人，男人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着蛇瞳，身材妖娆的女人，他一眼认出了这个总是陪伴在佛洛尔左右的女人，当她靠近时，便能闻见浓郁的熏香味。
一个心机很深的危险女人，这便是他对于女人的评价。
“抱歉响尾女士，我现在没有心情。”
男人维持着基本的礼仪，他脑海里的想法交叠在了一起，变得杂乱无章，只能遵循本能把自己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儿子带回家中，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也许……
他可以使用一些“灵感”，他可以改造格雷利的身体。
尽管蒸汽科技无法让人死而复生，但却至少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活着。
“我只是在说，他刚刚创造了记录，未来将会成为不亚于格尔布先生的工匠大师，就这么死了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可惜了。”
响尾对他回以笑容。
琥珀色的蛇瞳锁定着这个彷徨的男人，犹如看待即将到手的猎物。
“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蒸汽科技行不通的话，就尝试一些别的手段吧。”
响尾略作停顿，“我想，现在的你需要的是一个奇迹，一个能让你的儿子死而复生的奇迹……如何，要和财团谈一笔生意么？”
…………………………
与此同时，一只不起眼的白色布偶猫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了议会的台阶，笔直地走进了这象征着奥菲拉权力巅峰的建筑。
两位守在门口的卫兵看见了布偶猫的身影，俯下身子，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
这里很少有小动物出没。
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猫咪，更有趣的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怕人。
“小猫咪，你——”
温和的声音戛然而止，卫兵呆愣在了原地。
他们分明看见这只白色猫咪变成了幻影，回归神时已然不见了踪影，仿佛他们刚才所见的只是幻觉。
“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这里明明有一只小猫。”
两人面面相觑，确认了彼此的疑惑。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这只猫突然消失了？
按理说，他们不该两个人同时产生幻觉。
而映入凛冬眼帘的则是另一番景象，她看见了被鲜血染红的阶梯，两个守卫只剩下了一个，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半个。
他的上半截身体正在被某种蠕动的暗影生物啃噬着，手里还紧握着武器，但这都并不足以改变他的命运。
蠕动着的暗影看起来像是淤泥，不停从空间中被撕裂的黑色裂隙中钻出身子，她看见有人经过了这些残破的躯体，还有那惨不忍睹的人体残骸，那个身影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白色长发，视线没有在尸体和暗影身上多停留一秒。
奥菲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它沉入了海底，天空被海洋所笼罩，只有极其微弱的光透过海水照在了这个城市，但散发出光辉的却并非太阳，而是某种令人心悸的，不可名状的东西。
这些黑色的裂隙便是与之对视的结果。
深海议会已经属于相对“干净”的地方了，凛冬从公馆的方向一路走来，奥菲拉的居民们组建起了临时的防御小队，却终究无法抵御暗影的入侵，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蒸汽战车也被腐蚀了，它长出了蠕动的黑色根须，朝着人群中发射着“炮弹”。
凡是被波及者，便会顷刻间被暗影吞噬，被同化成扭曲的暗影。
在这样的攻势下，居民的防线越来越脆弱，上一秒还在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刻就会变成扑向他们的怪物，彻底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而杀死这些暗影生物是没有意义的。
就如他们在狼头堡遭遇的污染区，凛冬很快意识到她正在经历的也是历史的一部分，一段没有发生的历史，她找到了一些关键信息——这是五天之后，选举日到来的日子，这是奥菲拉的光辉传统，所有居民都来到了大街上，见证着这庄严的一幕。
因此，死伤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当人们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死伤大半。
凛冬还在城市的边缘看见了不同寻常的景象。
数十米高的海浪将整个城市围了起来，海浪看不见尽头，让整个奥菲拉成为了一座孤岛，那些试图在城市毁灭前远航的蒸汽动力船无一例外地在即将进入水幕之前，被触须抽得粉碎。
与狼头堡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凛冬自己找到了进入这里的缺口。
在帝都一战之后，她对于“时间”这一概念有了更进一步的领悟。她跟随着前方的身影走进了深海议会，这里早已被恐慌所笼罩，死守于入口的奥菲拉精锐勉强阻挡住了蠕动暗影的进攻，真正起作用的是某种外形酷似铁人的机械造物，工匠大师格尔布身居第一线，指挥着铁人在前厅建立起防线。
幸存的工匠们在这里组建起了新的防线，使战局达成了短暂的平衡，但距离被摧毁只是时间问题。
凛冬走进了议会厅，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会议，她看见了许多熟面孔。
议长，外交官理查德，尤格和他的女仆，所有人面色凝重，这场会议的内容只有一个——他们需要在工匠们被击溃之前，制定一个能够逃出奥菲拉的方案。
他们已经无法阻止大陆沉没的结局，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幸存者针对去处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他们似乎已经无处可去了。
从议员们的交谈中，凛冬了解到了帝国爆发了内战，不久之前，猩红瘟疫在帝都迅速传播，随着帝国主要的领导者死于瘟疫，动荡迅速席卷了整个帝国，不满繁重劳作的人们揭竿而起，抢走火枪发动了叛乱，各个小镇村落邪神信徒横行，大批帝国居民死于邪神祭祀。
其他大陆也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相同的处境。
在这穷途末路之际，议长不得不向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展露潮汐之主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秘密，他带领所有人走进属于议长的房间，挪开了一幅油画，展露出了隐藏于油画背后的按钮。
随之传来的是轴轮转动的声响。
潮汐之主希望祂留下的知识能够帮助西大陆人应对在几个纪元后注定将要到来的危机，但祂也同样考虑到了失败的可能，当局面变得不可逆转时，幸存的人们便要将人类的火种保留下去。
然后……
去和其他被“神”选中的人们汇合。
那将会是最为糟糕的未来。
然而，议长未能把这个秘密转达给任何人，通往议事厅下方的道路遭遇被阴影笼罩，那黑暗深处隐约透露出了一张扭曲而又恐怖的面孔，所有接近者都在顷刻间被无数蠕动的暗影触须撕扯得粉碎。
第一个遇害的便是议长本人，他甚至还未来得及说出任何话，就成了散落了一地的肉块。
凛冬隐约从那些暗影中觉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祂和老巴、凯恩似乎属于同一种存在。
然而另一个她却无视了笼罩于阶梯之下的阴影，笔直地走了进去。
她便也朝着阶梯之下走去。
接着，发动领域，切换回现实。
这是一个相当昏暗的房间，来时的路依旧处于被封锁的状态，在现实的世界里，议长还活着，现在应该正在和弗洛尔一起前往地下研究设施的路上。
看着满满一屋子藏品，猫猫兴奋地摇晃起了尾巴，她轻手轻脚地跳上桌子。
又闯进了一个禁区。
奥菲拉禁区探索已达成！
这是她为自己设立的成就，随着对于元素升格的进一步掌握，她在擅闯禁区的本领上更进一步。
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禁区能挡住她的脚步了。
猫猫决定带回去一些战利品作为对自己的奖励，作为交换，她决定给议长留下一些礼物——桌上的猫猫爪印，作为她闯进过这里的证明。
她叼起桌上的羊皮书，封面上写着《启迪。
伊森一定喜欢这个。
…………………………
当伊森回到公馆时，便遇到了昂头挺胸，一副“你快来看我”模样的凛冬，几本羊皮书被她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什么？”
伊森便顺着她问道。
“宝藏，我从议长室的密室里偷出来的！”
凛冬维持着猫耳猫尾巴的人形形态，毛茸茸的大尾巴有节奏地摇晃着，非常引人瞩目，“议长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偷家了。”
“真不愧是老师，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能拦住你的机关了。”
“那是自然的。”
凛冬看起来像是想维持作为老师的威严，但却根本压不住嘴角，她用眼神示意伊森坐下，随即便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咳一声，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一些，“伊森同学，虽然我承认你最近在升格元素上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但你还有许多可以学习进步的地方。”
比如说，去禁区里偷东西的本事。
可以预见的是，在他们未来的旅途中，还会有许多像议长那样不愿意采取沟通交流的人，因此闯入禁区是一项实用且必要的本事。
她将标注着《启迪封面的羊皮书放在伊森手里，“这本书能解答你的疑问。”
这是由潮汐之主本人留下的箴言。
祂从未放弃过对于邪神的研究，直到预感到自己即将消逝时，便写下了这本书留给西大陆的人们。
这是一位合格的正位神。
就连对于神灵没有任何好感的凛冬也挑不出什么刺来，她又不禁怀疑也许每一位正位神都是如此，祂们配得上人们的赞美，只是在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赞美逐渐变成了维护统治的工具。
《遗忘论。
伊森在这本书最醒目的位置，找到了所有疑问的答案。
刚到西大陆时，他就不禁对这里的无神论体系产生了疑惑，在他看来西大陆人的无神论有些强行了，甚至到达了用逻辑解释不通的地方，他们追求的并非真实与本质，而是忽略，仿佛只要不承认邪神的存在，那些毁灭性的寓言就不会降临于此。
他在这本书中找到了详细的解读。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潮汐之主研究了邪神的力量，以及他们诞生的体系，逐渐意识到灵魂是邪神力量的来源，而这种力量的运作机制，便是信仰。
极端狂热的信仰，让信徒们趋之若鹜地将灵魂作为燃料供奉给他们的神灵。
因此，祂提出了一种猜想。
如果能通过某种方式彻底消除邪神这个概念，便能从根源上断绝燃料的供给。
即便这无法真正杀死邪神，也能让祂们时刻处于虚弱状态，将祂们永远地流放于另一个位面。
然而这项研究未能完成，便迎来的死亡。
潮汐之主只能寄希望有人能将研究继续下去，以及，祂交付给了后继者一项使命，那便是第一位议长。
他们要消除“神”存在过的痕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