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暗格（6）
遍布着水洼土坑的街道两侧，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大多都是外地人，在这里做生意不需要交摊位税，也不需要看本地人的脸色。外地人与外地人的互相帮助似乎也构成了一个名字叫做外地人的团体。
三木在宽窄交错的小路上穿梭，他第一个目的是为了寻找古田大夫，第二个打算就是找到不固定在这里售卖药草的一个药商。
三木只见过那个药商两回，因为对方出现的时间不固定，所以只能凭运气去寻找。显然他今天的运气并不太好。
他已经在贫民区转了大半圈了，依旧没能看到那个长胡子的老人。
三木有些失望，但还是打算将剩下的地方走完。他一边走一边随时打听，询问周围的人，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拖着失望的心情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走上泥泞的山坡又走下去，从他身边路过的都是背着大包小裹的商贩，与他去往相同的方向，步履匆匆。
走了一会儿，在快要到一片农田地的时候，他决定歇一会儿。他四下看了看，看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便在上面坐了下来。
他从身上摸出布袋，从里面捻出一点儿烟丝放进烟斗里，点燃后慢悠悠的抽了起来。
他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现有的调查结果。早上的时候他和谷口交换了一下看法，总觉得这件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可是到底哪里有问题，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一切都像是一团乱麻，线索都丢进了死胡同。
手冢跟不二比试了几把，自然没能给他任何占便宜的机会。
不二的防守似乎做的不错，但是进攻几乎没有任何威胁性。
手冢走上前去，朝退倒在一旁的不二伸出手，毫不留情的说道：“破绽太多了。”
“殿下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啊！”不二伸出胳膊让对方把自己拉起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衣袖一遍一遍的擦着额头。
“现在如果不严厉一些，放纵你，最后只会害了你。”
“说真的，可以休息一下吗？殿下，我可是个初学者。”
不二的声音尽心疲倦，手冢也看得见他擦了几遍都擦不干的汗水，轻轻点了点头。“那就休息一下吧。”
不二如释重负，也不顾形象直接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
手冢离开了一会儿，然后端着茶盘回来。他给不二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喝点茶吧。”
“谢谢。”不二蹭着地板爬了起来，喝了一大口茶，感觉疲惫消了一点儿。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手冢忽然说道：“我一直认为你在剑道上很有天分，你的父亲作为一个武学雅士，不应该看不出来你的潜力，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从小就开始培养你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二换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坐着，似笑非笑的说道：“或许是我小时候对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父亲可能担心就算教我学习了剑道最后也是个半吊子，有辱门楣吧。”
“我倒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嗯？我看起来很好学吗？”不二半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手冢。
阳光擦着房檐照射进屋子里，在手冢的脸颊上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让他本来冷冰冰的面庞连显得有了些温度。他精雕细琢的脸庞似乎不再那么冷峻。
“至少不偷懒。”手冢语气平淡。就像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仅仅是他能拿的住刀就好。
这种态度多少和不二这些天对他的观察有些出入。
不二在这几年的旅居中慢慢学会了如何通过细枝末节去观察一个人。他和手冢虽然没有相处太长的时间，但是在他看来，这个话语少面色冷的皇子实际上并不那么严格的在乎秩序的重要性。甚至在他的骨子里有一种克制的反抗的意识。
他似乎对维护现有的属于他们家的大好河山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作所为更像是在完成一个任务，甚至对颠覆现有的环境有一种奇妙的执着。
手冢想要夺权，但不二却没有看到他除了拉自己入伙之外有其他拉帮结派的举动。明明知道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却看不到他有任何行动。
或许是思绪陷得太深了，以至于不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在手冢的脸上停留了太久了，直到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
“不二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啊！”不二尴尬的笑了笑，又把视线转到了院子里。
“那你干嘛盯着我看了那么久？”
明明早就发现了，竟然还任由自己被人看了那么久才吱声，你才是最奇怪的吧。
“啊！没什么，就觉得啊，那块的阳光看起来挺舒服的。”
话一说出口，不二就后悔了。这算什么理由，什么叫阳光看起来舒服。自己什么时候连借口都找的真随意了。
自己都不信，对方更不可能相信了。
不二用余光偷瞄着手冢，但是却没有在他的脸上发现任何怀疑的痕迹。
不二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些慌乱了。就像是被一个调皮的孩子用石头打乱了平静的湖水。湖面会在一阵波动之后重新平静下来，但是那颗打乱它的石子，永远的留在了湖底。
不二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如此拙劣的借口就像是亲手在自己描绘好的面具上砸了一拳。
就在他想着如何缓解自己的尴尬的时候，手冢站了起来。“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在晚饭之前还有一些时间，我们继续吧。”
不二感觉自己是一只脚踩进了坑里，为了能让身体保持平衡，他在把另一只脚踩进坑里之前得先自己刨好洞。
一踏进练习场，不二对手冢所有依托于阳光的美好滤镜就瞬间碎的稀里哗啦。
他是一个魔鬼，一个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魔鬼，以折磨人的身心为乐。这是不二在累趴在地板上的前一秒得出的结论。
“殿下......”
“都说过了，你可以不需要这么死板的称呼的。”
“......”不二无语，到底死板的人是谁啊？
“啊......”手冢两个字他实属有些喊不出口，毕竟他们两个确实存在着阶级差异，而突破这层壁垒并非易事。
支支吾吾的半天不二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便索性放弃掉称谓，直接进入主题，问道：“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收过徒弟？”
手冢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算第一个。”
“我可不承认我是你的徒弟。”不二想翻个身，但是稍微动一下就感觉身体要散架了。最后他只能转了一下脖子，证明自己还没瘫痪。
“是吗？”手冢的语气变得很无所谓。“只要你好好学习剑道，至少能够做到自保，就算你说自己是自学的都无所谓，搞不好还真的会有人相信。”
这个魔鬼，嘴巴还真毒。不二拧着嘴角，用胳膊肘撑着上半身，一点一点的坐了起来，然后撑着地板终于站直了身子。
手冢靠在门板上，抱着胳膊，视线从上到下完整的跟随着不二从地上爬起来的整个过程，然后在不二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之后，终于还是勉强忍住了嘴角就要暴露出来的笑意。
他在心里笑了一声，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经意的勾了起来。他刚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一个侍者走了过来。
他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和严肃。
“殿下，晚饭已经备好了。”
“好，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
等到侍者退下去，他才转过身问道：“你自己能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