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积极化（8）
手冢宗彦从不二的店里离开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府里。他原本以为不二的店铺既能够提供特殊服务也有酒可以喝到饱。结果这里的服务项目简直不存在任何年龄壁垒。
“糟透了，糟透了。”手冢宗彦从另外的酒楼里出来之后，嘴里还念叨着对不二的店铺的不满。
他摇摇晃晃的踏进王爷府的门槛，一巴掌甩开要去扶他的侍从，嘴里念念叨叨的，一步一个踉跄的往院子里走。
按照以往，每当他进门的时候，玲水都会从迎出来，好像时刻都待在能够看到大门的屋子里，等着他回来一样。
但是今天，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不仅是玲水，就连仆从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大声的喊了两句，没有人回答。他半眯着眼睛，看向正厅的方向。
正厅的门大敞着，里面灯火通明。他嘟嘟囔囔的走过去，嘴里的咒骂没有特定的对象。
“玲水，你是在......”
手冢宗彦的话音在空气中凝滞了，呼一阵晚风吹进屋子，吹的烛光摇曳不停。
醉意也从手冢宗彦的脸上逃走了。他感觉喉咙上的肌肉一阵一阵痉挛，胸口也一下子缩了起来。
“母亲……”他深深俯下身子鞠躬，用面无表情来掩盖心中的不满和愤懑。
“你去哪了？”乐姬语气冷硬，白面似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在手冢国晴的众多妃子之中，乐姬虽然算不上最漂亮的，但绝对是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仿佛年老色衰这个词语在她的身上并不适用。
她的年纪虽然可以给手冢宗彦当母亲，但是长相与气质反而更像是他的姐姐。
也正是在面容上有如此大的违和感，每当喊“母亲”两个字的时候，手冢宗彦就有一种莫大的羞耻感。
虽然这种羞耻感每一次都让他有一种仿佛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但是他也不敢不行礼问候。
这么多年以来，每当他面对乐姬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难以自控的恐惧感。每当他抬头看向乐姬的时候，都会有一种仿佛有一条蛇正顺着背脊在身上爬的感觉。
手冢宗彦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回答，结果都是一样的。乐姬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她的询问也只是象征性的给他留那么一点儿难看的面子。
“我今天跟你父皇谈过了。你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手冢宗彦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杵着站在那里，好像一棵垂死的柳树。
乐姬打量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先坐下吧。”
手冢宗彦倒也听话，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乐姬的对面，刚才进门时候的嚣张的戾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脸上还带着酒气的红晕，整个人也不算太清醒的样子，但是至少理智已经回来了。
他的生母去世的早，从小就被养在乐姬的宫殿里。乐姬用自己所受教育的方式来教导手冢宗彦，但是这么多年，似乎都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手冢宗彦并没有按照乐姬预设好的发展方向走。其实就是他们九原家的思想根本不符合手冢家的人的思维模式。
天生的帝王之家对暴发户的思维有着天然的抵触，甚至从骨子里就没有认为他们是一个圈层的人。
这一点，乐姬早已在手冢宗彦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这个小子虽然害怕自己，但是从来没有真正的看得起自己，并且认为委身于自己的膝下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但是乐姬并不在乎手冢宗彦怎么看自己，只要他们的母子关系还在，她就可以掌控这个手冢家的后代。
手冢宗彦虽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但也并非一文不值。一个傀儡，好用就行。
“你也到了差不多的年纪了，该玩够了。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如果还想和太子一争高下，你就必须的振作起来。”
“是。”手冢宗彦敷衍的应道。
“现在已经不是你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了，别忘了，你的那个隐身了七年之久的弟弟回来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别告诉我他只是想家了。”
乐姬的话音停住了，她开始观察手冢宗彦的反应，好像是在期待一些什么似的。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她才继续说道：“明天，我和你父皇准备让你们正式见一次面。见了面之后，就准备安排你们的婚事，和那个小丫鬟的事，马上给我忘干净。人我会替你送走。”
手冢宗彦猛地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目光地盯着乐姬。他的嘴巴微微颤动着，似乎努力在压抑自己不要说出某些话语。
“母亲，您是把她......”
乐姬马上就意会到他想说什么。她嫌弃的吐出一丝鼻音。“我还没有那么冷血。杀了她只会让你恨我。你必须跟她断了关系，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还想获得权力，就要懂得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儿女情长可以等到你拿到了权利之后再去享受。”
手冢宗彦半信半疑的看着乐姬，眼底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承认乐姬说的没有错，他要想得到无上的至尊权利就必须将儿女情长放在最后的位置。他本来应该早就明白，他和玲水是不会有任何被祝福的结果的。但是贪图一时的快乐是人类的本性，与身份无关。
自从北川津藩的人来了之后，手冢宗彦就已经预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还没有结婚，来联姻的人不可能是奔着手冢国光来的。即便对方有那个心思，乐姬和自己的父皇也不可能答应。这是关乎皇族颜面的问题。他作为手冢一族的后代，有义务维护家族的颜面。
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但并不意味着他的权利就是免费的。他在尽到自己身为家族一员的义务之后，才能得到相应的权利。
“我能最后见她一面吗？”他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请求道。
“不行。”乐姬的回应斩钉截铁。
手冢宗彦很熟悉她的这种态度，小的时候，每当自己想从书房溜走，出去玩耍的时候，就会被用这样一种声音训斥。
“好的，儿臣明白了，天色不早了，母亲也应该回宫了。”
乐姬冷着脸看着一眼垂着视线的手冢宗彦，知道他是在下逐客令。也明白这是他认命了之后还是想要维持的风度。
“一条可悲可叹的可怜虫。”乐姬在心里想。她慢慢的站起身，没再说什么，迎着晚风踏进明亮的夜色里。
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萧萧风声之中突然多了一道刺耳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正厅门口的一片狼藉，轻蔑的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手冢宗彦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捂着头，喉咙里发出一阵近乎癫狂的笑声。
“我算是什么？你的傀儡吗？”他低声的说道。“嗜血者，终究会变成被嗜者。”
笑了一阵之后，手冢宗彦又近乎癫狂似的他起了头，他往后一仰，一四仰八叉的躺了下去。他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碎碎念道：“北川津藩，东海藩......真不错，真不错......”
手冢回到山里之后，就一直待在茶室。他并没有把烛灯点亮，而是敞开着大门，一个人静坐着。门外明亮的月光照亮房间的一部分，也将半边的阴影投射到他的身上。
不知坐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从大门的方向朝他这里走过来。
宫野在门口跪坐了下来，他看着手冢的背影，平静的说道：“不出殿下所料，乐姬已经开始有行动了。”
“是吗？”手冢语气平淡，似乎对这个本来就在预测范围之内的结果毫无兴趣。“我二哥呢？什么反应？”
“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反应。”
“或许他早就认命了吧。他是没什么能力，但是至少不愚蠢。不过.....”
“您是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罢手？”
“嗯，至少他还有机会挣扎一下。”手冢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去添一把柴火吧，天热了，得多出出汗才好，别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