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帆一开始睡的很不踏实。
慢慢地，他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甜香味，包裹着暖意，让他无比安心。
他有意识，也能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把他当小朋友一样在哄他入睡。
他眼皮很重，睁不开，但身体本能的就朝着令他安心的气息靠了过去。
像是在海浪中抓到了浮木，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都在极大程度上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青青…青青…”
睡梦中的越帆含糊不清的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叶青听到了，心脏一阵抽痛，她牵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贴过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以此回应他。
几乎是条件反射，越帆反手就将她的手扣住。
五指贴着她的指缝滑了进来，越帆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牵的很紧。
渐渐地，越帆呼吸变得平缓。
叶青听到他均匀的吐息声，就知道他应该是从梦魇中出来了。
视线低垂，她看向越帆那只搭在她腰侧的左手。
被纱布包裹着，隐约还能看到纱布里渗透出来的血迹。
鲜红一片，她看的眼睛酸疼，泪水悄无声息的就滚落了下来。
医生缝针的时候她壮着胆子看了一眼。
很快的一眼。
她知道他手伤的很重，流血太多，以至于最开始看到的时候她都误以为他做了极端的事。
那一刻，脑海里轰隆一声，叶青眼前一黑，只觉得天塌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越帆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他还这么小，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能被发现！
她顾不上其他，也不管她这种想法有多法外狂徒，总之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遮掩。
人就是这样，在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身上，底线可以一降再降，道德感也都要靠边站。
听到越帆说他没有杀人，叶青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陡然生出了劫后余生之感。
万幸，真是万幸…
至于手是怎么伤的，越帆没说，上午的时候他状态一直不稳定。
不过叶青也能猜到，应该是跟姜可歆对抗的时候留下的伤。
她想到伤的重，但没想到会伤的这么重。
就那一眼，她看到了越帆掌心皮肉炸开，隐约可见手骨。
一共缝了八针，越帆身体会本能的发抖，身上也会本能疼出冷汗，生理性的眼泪打湿了她的毛衣，都这样了，他也没喊一声疼。
叶青想，那时候越帆被焦躁、恐惧、后怕等等不安的情绪包裹着，盖过了伤口带来的疼痛的。
她都要心疼死了。
想着，叶青小心翼翼的托起越帆的左手，在他掌心包裹的纱布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疼不疼。
她无声安抚着。
再然后抬眼看向沉睡的人。
男生脸上仍旧没什么血色，漂亮的眉头紧紧蹙着。
叶青伸手，动作温柔的抚平了他的眉心。
见他不再皱眉，叶青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困意席卷而来，在越母进来时，叶青已经睡着了。
.
越帆前半程睡得不踏实，闻到叶青身上的味道时才开始放松下来。
或许是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竟然在梦里“见到”了姜可歆。
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包厢，从装潢到摆件处处都透着奢靡。
姜可歆倒在暗红色的真皮长沙发上面，衣不蔽体，双眼迷离的张着口不停喘息。
就在她身边、脚下，躺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外国男人，几个男人跟姜可歆的状态大差不差，都是一脸迷离的。
胃里翻江倒海，越帆想吐。
但很快，鼻底就钻入了甜丝丝的味道，压下了他心里的恶心感。
是青青身上的味道。
越帆立马转头看向四周。
并没有看见叶青的身影。
这才猛然想起他是在做梦——
做梦？
人在梦中很少会有强烈的做梦的意识。
越帆觉得这种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不等他细想，耳边忽然传来嘈杂的音浪声。
包间门被人打开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立马隐匿在了阴影中。
包间只开了氛围灯，越帆一时没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只能看得清人数。
三个人。
个头都很高。
最高的中间那个，对方穿着黑色的长大衣，身形落拓挺拔，气质非凡。
熟悉感愈发的强烈起来。
他屏住呼吸，安静的躲在阴影处窥伺着。
“姜可歆。”
中间那人嗓音冷冽的呼唤了一声。
外面的音浪已经被关上的包间门阻隔在外。
男人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房间内，也清晰的传入了越帆耳中。
越帆心狠狠跳了一下，目光死死锁在中间那人身上。
越念青。
隔了这么久，他居然又在梦里“见”到了他。
越念青表情越发冷淡，没耐心再叫第二遍，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站在他旁边的，如同保镖一样的存在的两人，接收到雇主的信号，两步上前，抓起桌上的酒杯泼到了姜可歆的脸上。
一杯没泼醒，那就再来一杯。
直到姜可歆从沙发上慢悠悠爬起来，一脸烦躁的嘟囔着“吵死了”。
保镖们回头看向雇主。
越念青抬了下左手，示意他们暂时退到一边。
越帆看到越念青手上戴了黑色手套，薄薄的一层，紧紧的攀附在他的五指手背跟掌心，细看还能看到手背上隆起的青筋。
他有点疑惑，不明白越念青为什么要戴手套。
然而下一秒，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就见越念青往前了一步，做工考究的黑色皮鞋的鞋尖随意踢开了地上的针筒。
他半蹲了下来，然后用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左手一把攥住姜可歆的头发。
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暧昧交错的氛围灯下，越念青强迫姜可歆看向他。
他勾起唇角，眼底却跟结了一层寒霜一样，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骨头发凉。
“还记得我是谁吗？”
男人语调缓缓，在暧昧的光线下，犹如一条正在释放毒素的毒蛇。
姜可歆浑浊的一双眼睛里，先是迷茫，不过片刻就化为了欣喜。
她急切的想要抓住越念青的手，想要抱他。
越念青一脸恶心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拽。
姜可歆碰不到他，很着急，嗓子沙哑到听不出她的本音，难听的越念青耳朵都要吐了。
“越帆，越帆，你来找我了，你是来找我的对吗？你喜欢我了吗？我们一起玩吧，很快乐的，一起玩，一起玩…”
她前言不搭后语，还没有从药物带来的幻觉里走出来。
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
越念青眉头紧紧蹙着，厌恶到不加掩饰。
“跟我走吗？”他失去了耐心，语气冰冷的问了这么一句。
姜可歆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说要。
“带我走，越帆，带我走，我们一起玩吧，带我一起玩好不好…”
她嘴里一直在说着一起玩一起玩，眼神迷离黏稠的沾在越念青身上。
越念青视若无睹，一把将她扔开，跟身边的人说：“担心染上脏病。”
两位保镖立马拿出手套戴上，还戴了口罩，非常专业。
两人一人一边，搀扶起了姜可歆。
姜可歆还在试图抓越念青。
越念青已然抬脚离去。
只是临到门前，越念青忽然转过头。
男人紧蹙的眉头松懈了一点，眉梢动了动，扫了不远处的阴影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