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结果,裴月白说不上满意,但他也知道,祁王毕竟是先帝血脉,皇帝手足。
皇帝就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顾着先帝的面子,也得顾着这件事造成的影响。
早朝后,养心殿内。
裴月白赖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没个正形。
皇帝仿佛有心事一般,以往裴月白这样,他必是要批评一顿的,但今日他却什么也没说。
裴月白知道他在想什么,“父皇要是狠不下心,太后的事,儿臣可以代劳。”
祁王和党羽悉数伏诛,只剩下太后还未处置了。
其实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
好办的是,太后杀不得,终归要留她一条命,毕竟一国之君,不能背上弑母的名声。
难办的是,太后的家族,是直接一网打尽,还是跟祁王一样,留下一脉传承。
皇帝犹豫着,犹豫了这许多天,一直没有定论。
“辅国公贪财受贿,这些年儿臣已经搜集了不少证据,条条皆是满门抄斩的罪名。”
“太后若是聪明,便知道,缄口不言才能保辅国公一条血脉。”
拿捏人心这一块,裴月白比他父皇更懂,也更会利用人心。
皇帝知道裴月白的意思,也知道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他的身世,对先帝来说,是有损的。
若是太后把这件事传出去,先帝便会背上荒淫好色、薄情寡义的名声。
先帝一生勤政爱民,不能在死后德行有亏。
皇帝需要、也必须维护先帝的名声,因为这关系到先帝甚至整个皇室的名声。
皇帝犹豫片刻,缓缓闭上眼,“按你说的办吧。”
皇帝说罢,便下旨——
辅国公知情不报,暗中帮扶祁王谋反,以下犯上且贪污受贿百万之巨,立即革职查办,没收全部家产。
辅国公秋后问斩,家族亲眷赐死。
但皇帝念及辅国公三朝元老,对朝廷和国家贡献巨大,特赦免辅国公嫡孙一脉,暂安置于辅国公府。
圣旨一下,辅国公府大厦倾颓。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辅国公一事,便落下帷幕。
监斩官进宫来汇报,皇帝听闻之后,默默良久。
而裴月白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伸了伸懒腰,道:“父皇,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您更无需自责。”
“没了太后,没了辅国公,你还有儿臣和母后。”
皇帝因为从小得不到太后的宠爱,以至于对亲情非常渴望。
即便太后不喜欢他,但他依旧热脸贴人冷屁股。
这些年对太后孝顺至极,也对辅国公贪污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以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能换来一句好。
可谁能想到,最后还是他亲手覆灭了辅国公府。
“好了,儿臣要出宫了。”
“您也别胡思乱想,南枝说了,您现在切忌多思忧虑。”
“没事养养花,喂喂鱼,跟母后腻腻歪歪,万事有我呢。”
“有你?”皇帝白他一眼,“你自己数数,你监国的那几日,发落了多少大臣?”
“那张轶,被你气得现在都还卧床不起呢。”
“那吴清元虽然说话不中听,你也不能指着他鼻子骂啊。”
“啧……”裴月白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怎么又是这事,是不是那张轶给你告状了?”
“你说呢。”皇帝把一本奏折甩到裴月白面前,“朕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收敛些收敛些。”
“你什么都好,就是——”
“那父皇你说我有做错吗?我那日在朝堂上说的那份话,可有半分不妥?”裴月白反问。
被裴月白这么一顿,皇帝立刻住嘴了。
还真别说,裴月白那番话,是半点错处都没有。
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眼见皇帝语塞,裴月白勾唇一笑,走到皇帝身边,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你别听那些老东西胡说八道,他们是在离间我们父子关系。”
“我们才是血脉传承的一家人,父子之情,怎么也比君臣之情深厚。”
“他们是外人,我才是你嫡亲的儿子。”
“你信我,站我这边,别胳膊肘往外拐。”
得,儿子教训起老子了。
真是倒反天罡。
关键皇帝还生不起气来,只能烦躁的把他撵走。
裴月白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裴月白的背影,皇帝不禁露出欣慰的神情。
是啊,裴月白身上流着他的血,是他除了皇后之外,最亲的人了。
裴月白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但皇帝还是看着窗外出神。
袁升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
“皇上,要不奴才再把太子叫回来?”
皇帝回神,摇头,“他急匆匆的,哪里叫得回来。”
袁升失笑,“太子殿下跟淮桢公主正腻歪着,且舍不得呢。”
“简直跟皇上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袁升记得很清楚,当年皇上去边关找皇后娘娘,也是急不可耐,恨不得找一只八条腿儿的马来当坐骑。
袁升说起淮桢公主,皇帝这才想起,这些日子忙着祁王的事,他还未曾好好感谢淮桢公主。
自己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他不能连个像样的致谢都没有。
不能仗着淮桢公主喜欢他那逆子,就不顾基本礼仪不是。
“淮桢公主救了朕,朕还未曾感谢。”
“哪还用得着皇上操心这个,皇后娘娘都准备妥当了。”袁升笑着说,“再过半月便是中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邀请淮桢公主进宫赴宴,好好答谢公主。”
“届时群臣都在,岂不体面。”
听了袁升的话,皇帝笑了。
皇后此举,估计不仅是为了体面,也是为了提高淮桢公主在皇都的威信。
估计,也是在为她和裴月白铺路。
皇后思虑周全,他竟没想到。
“那便按皇后的意思办吧。”不过一场宫宴皇帝觉得还不够,“你找个机会问问太子,淮桢公主平日里喜欢什么,缺什么,以皇后的名义给公主送去,万不可马虎了。”
“是,奴才会留意去办的。”袁升笑着说。
突然,他惊呼一声,“哎哟,瞧奴才这记性。”
“皇上,方才寿康宫的侍卫来报说,太后已经闹了好几次。”
皇帝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闹什么?”
袁升:“太后一直想见皇上。”
“见朕?”
“她不是恨毒了朕,还见朕做什么。”
“皇上若是不想见,那奴才便通知——”
“不必了。”
皇帝还是去见了太后,有些话,他也想亲自问一问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