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只是池南枝下午睡得久,这时并没有睡意。
便拿了张凳子在帐外乘凉,秋老虎来势汹汹,这几日正是热的时候。
她不睡,裴月白自然要陪着。
池南枝坐在外面,他便去帐里端了一壶凉茶还有两碟点心。
想了想又觉得不够,把晌午让人去城里买的果脯也拿上了。
他端着吃食出来,却发现池南枝面前,多了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齐钦。
见状,他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退回了帐内。
齐钦其实来了好一会儿了,他来的时候,池南枝和裴月白还没有回来。
他便一直躲在暗处。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这里,看见池南枝回来,第一反应竟是躲起来。
幸好池南枝机警,裴月白刚进营帐,她就察觉到了有人。
“出来吧。”
躲在暗中的齐钦呼吸一滞,定定的看着池南枝的身影,半晌才挪着步子走到池南枝面前。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齐钦,这一刻,他跟记忆中的身影重合。
而池南枝看见的,不是小时候的齐钦,而是她的小舅舅,齐家小三爷。
齐钦跟他长得太像了,虽然他戴着面具,可他的气质,眼神,跟齐三爷如出一辙。
今日他在训练场上操练的时候,池南枝就看出来了,太像了,一招一式之间,均能看见齐三爷的影子。
或许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齐钦每走近一步,池南枝的心就跳动得更快一些。
他没有穿早晨的那身盔甲,而是一身暗黑色的骑装,他在池南枝面前站定,低着头,不跟她对视,也不开口。
黑夜里,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闪烁着,两人谁也都没有开。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齐钦才缓缓抬头,看向池南枝的眼睛,“你不该来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池南枝却听懂了。
“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齐钦嘴唇蠕动了一下,别过眼神,没有回答池南枝的问题,而是说:“也不该找我。”
他的声音很冷,如雪山上的冰泉。
池南枝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只要知道你活着,我不可能不找你。”
“倒是你,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齐钦再次低下头,拒绝回答她这个问题。
见他不说话,池南枝从座椅上站起来,朝齐钦走去。
“既然以前不来找我,现在又为什么肯来了?”池南枝问。
她的眼神紧盯着齐钦,一刻也不曾移开。
这样的眼神让齐钦很不适,他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池南枝越走越近,齐钦的眼神越来越闪烁,呼吸也乱了,“我只是来告诉你,李邡桐和池霁言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也不可能复国。”
“他们只想榨干你的银子。”齐钦语速极快,“所以你最好不要听他们的,带着你的银子找机会走,走得越远越好,留着一条命,好好活着。”
齐钦说完,转身就要走,决绝且毫不留情。
可他伪装得并不好,表面冷漠,可眼神却流露出惊喜和激动。
池南枝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问:“那你呢?”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齐钦冷漠开口,没有给池南枝一个眼神。
此时一阵风吹过,扬起了齐钦后颈的头发。
这一瞬,一个狰狞扭曲的伤疤骤然跳进池南枝眼中,她呼吸一滞,眸光闪动。
齐钦似有所感,身子一僵,连忙慌乱的挣开池南枝的手,急急地要离开。
“他们对你只是利用,要活命你就快走!”临走之前,齐钦似乎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叮嘱道。
他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身份了,他只想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反正他是一个将死之人,他的命不要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池南枝来送死。
可这时,池南枝却对着他地背影说:“你怎知我对他们不是利用!”
她的声音并不小,足以让周围几个营帐的人都听见。
但她并不担心暴露,因为她早就清除了李邡桐的眼线,现在这里,尽是她的人。
齐钦慌忙离开的身影猛地顿住。
见状,池南枝继续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没有被他们利用。”
齐钦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池南枝。
他几次张嘴,却都没说出来一个字。
看着齐钦松动的眼神,池南枝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我是你阿姐,身上也留着齐家的血脉,你要做的,亦是我想做的。”
不仅如此,她想做的更多更大更不可思议。
“阿姐……”
齐钦今年十七岁,十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早已脱离稚嫩,身上已无半分当年的痕迹。
这这一声,却让池南枝一下就记起了当年的小不点儿……
帐内。
齐钦垂着头坐着,池南枝坐在他身边,裴月白没有作声,一人倒了一杯凉茶,方才准备的点心放在了两人面前。
“喝口凉茶吧,败火。”裴月白说。
看着手边的凉茶,齐钦并未动手,而是抬头看向裴月白,眸中满是警惕。
他的眼睛跟池南枝很像,这样防备的眼神,跟当初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池南枝更是如出一辙。
裴月白梦回当初,不禁失笑,“我是你姐夫。”
齐钦眼中闪过疑惑,很是不信。
他不禁看向池南枝,那眼神似乎在询问,‘就他?’
同时他的余光还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裴月白,并不满意。
这时的池南枝终于放松下来,抿了抿嘴,点头,“裴月白,瑶光国的太子。”
“太子?”齐钦眼神里透着质疑和审视,看裴月白的眼神更像看一个骗子。
裴月白又不傻,当然看得出他的怀疑了,“正是在下,如假包换。”
“行了,你们姐弟二人单独聊吧,有什么事再叫我。”
说罢,裴月白便进了里屋。
他娴熟的动作看得齐钦脑门突突直跳,什么档次跟他阿姐睡一个屋!?
“别盯着他不放了,裴月白不是坏人。”池南枝忍俊不禁。
齐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刚刚还义正言辞的撵她走呢。
转头就管起她阿姐的感情来了。
“我、我没有……”
“行行行,你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本来就没有……”齐钦抿抿嘴掩饰尴尬,然后自以为流畅的转移话题,“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