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闪耀的大殿内,修晏冷眼看着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祭女,薄唇勾起了一抹笑:“用红珊瑚重修废弃祭坛?祭女,你可是认真的?”
祭女目光直视修晏,声音无波无澜:“赤海王,你可知祭坛因何被废弃?”
“祭女,你僭越了!”大巫猛的站了起来,眼底闪现冷光。
祭女转身看向大巫,有些讶异,此人向来平和,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今天这是?
“看来,大巫是知道原因的,那你当年为何不阻止?”
大巫冷笑一声,目光如炬:“谁都有资格质问我,唯独你没有,你该回去问你的阿母!她做的事,你反倒来指责我?可笑!你们母女都是这般厚颜无耻的吗?”
祭女被他噎的眼圈一红,手中权杖都差点握不住了,哪有人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骂过她,可她偏偏找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贝者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心下暗喜,这俩势力最大的先咬起来了,因为百年前的事,还能翻脸,倒是新鲜,闹吧,越乱越好。
身着灰色鱼皮裙的正丈,安坐在椅子上,目光虚视地面,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动也不言声。
修晏来了兴趣,视线一一扫过四人后,开口笑道:“祭女,我倒是真的不知为何废弃,不如你说来听听。”
大巫站起身,语气恭敬里带着严肃:“王,大殿之上,所议之事,该是如何让赤海生灵过得更好。前尘往事,已无力再改变,再提也没有意义。”
祭女此时也反应过来,她这是给自己挖了坑,昨日听到赤海王之子的事,既替他鸣不平,又心疼他的遭遇。
心中愤慨,冲动之下,才在今日大殿之上,说出重修祭坛之事,想着以赤海最尊贵的红珊瑚修葺他所居之地,多少能做一点弥补。
被大巫骂的冷静下来,才想到,他是以邪祟,会祸害赤海的名义被血祭的,现在谁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祭司在兽人眼中,是传达天神旨意的,颇受尊崇,从不质疑。
阿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是她为了一己之私,假借天神之名,除去他的。
那他再出现,阿母不松口,他不还是背着个邪祟的指控吗?
可阿母现在知道他还活着,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斩草除根?
难道真像姐姐说的那样,阿母是怕自己拿捏不了修晏,想让他们兄弟内斗,最后坐收渔利吗?
修晏呢?他现在稳坐赤海王之位,会接受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位子的哥哥吗?
她摸不准阿母和修晏的想法,也无力量与他们抗争,怕说出来,会再害厌被血祭一次,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愣在了原地。
修晏看了看大巫,又移开视线看了一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祭女,轻笑一声,语气不疾不徐:“大巫说的对,修整祭坛的事以后再说,正丈,你先说剑鱼族的事!”
大巫点头坐了下去,正丈起身汇报,修晏听的很是投入,其余人神色各异,却也安分的坐听,剑拔弩张的大殿,又平静下来。
快正午时分,悦欢欢刚准备炒制带回来的大红袍,修晏走过来,张望了一下:“崽崽睡了?正好我也要出去一下。”
悦欢欢不解:“饭都做好了,大中午的,你不吃饭,跑哪儿去?”
修晏笑笑,抬腿往外走:“你和寒眠先吃,你们太腻,没眼看。我等下回来和崽崽一起吃。”
悦欢欢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你喂崽崽吃饭的样子,更没眼看!
断崖下,废弃的祭坛边,冰冷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调侃:“厌,你这张脸,也有失手的时候?知道我在修晏的宫殿里,看到她一个人回去时,有多意外吗?”
厌负手站在泛着冷光的青石上,薄唇轻启,声音里没有情绪:“没什么好意外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一副皮囊所惑,要用其他的法子了。”
角落里的声音又响起:“贝者蠢蠢欲动,在食物里下毒,祭女今日也很反常,竟问修晏可知祭坛是如何废弃的,想重修祭坛。盯着他们的人不少,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厌璀璨的眸子里带了笑意:“祭女?倒是有意思,可以作为恢复身份的一个突破点。”
“厌,老祭司还活着,她当时治你于死地,手段狠辣,你现在想从她女儿身上找突破口,太凶险。”
厌一双漂亮的凤眼眯了起来:“她还不能死,我要让她亲眼看到,她的骨肉至亲,她辛苦栽培的人,和她反目成仇。要让她看到,她这百余年,谋划的一切都成泡影!”
“厌,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不死不灭的神魂,仇恨只会让你……”
厌摆了摆手:“你先避一下,修晏怕是已经起疑,快要找来了!”
角落里的人长叹一声,隐去了踪迹。
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带了一抹苦笑,万央,一百多年了,你以己血,养我之身,却从未了解,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不死不灭?何其奢侈可笑。
他一个被生身父母背叛放弃的人,活那么久做什么!
要日日夜夜的回忆,那一日,他找到了阿父苦寻多年的海底巨蚌,取了蚌珠,兴高采烈的回来交给阿父时,阿父给他的却是一根挣不脱的金丝蔓吗?
要时时刻刻的记得,他的血染红祭坛时,阿父决绝的背影吗?
“你是?”修晏看着站在祭坛上,一身墨袍,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更加精致妖娆,美的不似这世间人的雄性,心脏狂跳。
这气息如此熟悉,又带着天然的亲切,这是?
厌回神,看了站在祭坛外,脸色极度苍白的修晏一眼,薄唇轻启:“修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