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雨点一般落下。
出现在宁墨面前的只是一具几乎不具人形，手脚皆消失的身影。
他浑身已然没了任何一块完好的皮肤。
“安珞！！！”
宁墨拥上去，将安珞抱起。
“安珞...”
“你做什么？”
“不可以！”
“你不许离开我！”
“你等等！”
“我马上找人来救你！”
无人能够感受到，宁墨现在的崩溃程度。
她的安珞，那样一个儒雅温和的男子。
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她现在能做的，仅仅只是维持唯一幸存的那一丝理智。
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救回来。
宁墨猛地站起身。
灵气喷涌而出，就要化作一抹飞鸿急速远去。
可不想一道魁梧身影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北辽皇帝衣衫破碎，胸前出现一道大大的血痕。
一双猩红的眸子露出浓烈的杀意。
“哈哈！”
“不愧是剑仙！”
“朕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领教到剑仙一击！”
“只可惜...他早就失了修为！”
“不然这一击，死的就是朕了！”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朕对敌人，通常只有一个行为！”
“斩尽杀绝！”
说罢。
他便一拳轰来。
只是简单的一拳。
可却还未触碰到。
便能够感受到极致的风压，好似泰山从天而降，难以抵挡。
“滚开！”
宁墨同样双眼赤红。
飘舞凌冽的剑意梨花落雨，轰击在这拳势之上。
却也未完全失去理智。
她的身形宛若剑舞，飘忽不定。
朝着侧面飞奔而去。
而北辽皇帝似乎早有预料。
又是连续三拳。
彻底挡住了宁墨所有的躲避空间。
宁墨猛地一咬牙。
尽力蜷缩身子，将安珞的残躯护在身下。
准备硬扛这一击。
以她的修为哪怕是剑修，对阵一位世间顶尖的一品大修士还是太勉强了。
轰！
一声巨响传来。
宁墨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倒飞出数十米，撞到旌旗栅栏无数。
怀中的安珞和手中长剑也难免脱离出去。
落在地上。
“安...安珞...”
宁墨面色惨白一片。
背部骨骼血肉扭曲，伤得极重。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难以动弹。
但她还是强忍剧痛，撑起身子来。
看向安珞的方向。
安珞比起先前...没有什么变化，被她保护得极好。
可生命气息已经衰微到了极点。
她微微松了口气。
眼中绝望尽显。
一品大修士不可敌。
更何况是想要带着安珞离开。
那便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
她慢慢朝着安珞走去。
“好吧...”
“注定回不去了...”
“那我们俩就死在一起好了...”
“这样也算是过完一辈子了吧。”
宁墨心中泛起一抹绝望的甜蜜。
眼中回想起过往和安珞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第一次遇到安珞。
她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温暖和善意。
她第一次试着接受他的温暖。
她被他告知，可以把书院当成家，把他当成家人。
她和他的感情越来越深。
她的感情变了质，变成了男女之爱。
许许多多。
早就在脑海中回忆过无数遍，不可能遗忘的场景再次被翻起。
宁墨这二十余年，除了中间一小段时间。
前半段有爹爹娘亲，后半段有安珞。
她真是过得很幸福。
这就足够了。
就算是现在死了。
只要和安珞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
那日她和安珞第一次相遇时，他给的那两个炊饼是真的好吃啊...
如果可以，她想再吃一回。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啧啧...”
“宁剑子，你这样的表情，朕可是见多了。”
“草原上，还是你大离境内，被我北辽勇士猎杀的人里。”
“大把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让朕猜猜，你现在是不是在想。”
“和你们师徒死在一起也未必不是好结局？”
北辽皇帝缓缓走到安珞残躯旁，嘴角带着一抹残忍而又嘲讽的笑意。
又弯下腰，将安珞提起。
“你...你要做什么？”
宁墨眼眸猛地一缩。
又吐出一口鲜血。
“朕要做什么？”
“我北辽从来没有尊重敌人遗愿的传统！”
“哼！”
“到地狱去后悔去吧！”
北辽皇帝将安珞高高举起。
周身狂暴的灵力涌动，一点点的灌入安珞体内，他的肉体开始皲裂，暴雨一般的鲜血落在地上形成水洼。
“不...住手...”
“你快住手！”
“我要杀了你！”
“你敢！！！”
宁墨眼含泪水，见到这场景，心都要被捏碎了。
那是她的安珞...她做梦都想守护的人，居然被这样对待。
她周身剑意升腾，便要朝着对面杀去。
却被北辽皇帝一道拳势轰翻在地。
许是灵力中生机的注入，许是灵力撕裂血肉的剧痛，又或是宁墨凄厉的呼喊。
已经进入濒死状态的安珞此刻却醒了过来。
缓缓睁开眼。
他看向远处眼眶流出血泪的宁墨。
眸光还是那么温和，带着丝丝愧疚，带着点点鼓励，还有那么一丝不舍。
他已然只剩下牙床的嘴上下张合了两下。好似是想说些什么。
只不过声带早就破损。
难以说出话来。
而宁墨却懂了。
他在道歉，他在说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嘭！
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
北辽皇帝猛地加大了灵气灌输。
安珞那本就残破的身子宛若充满水的气球遇上锋利的针一般炸裂开来。
残肢鲜血断骨飞散。
方圆三丈。
皆被染成了鲜红。
宁墨瞪大了眼。
这一刻好似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安珞...”
“我的安珞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死！”
“死！”
“死！！！”
“我要你们全都死！”
剑光重新磅礴而起。
这一次声势却浩大无比。
远比安珞先前施展的还要浩大。
天心被取代。
方圆百里，万物凋零，只剩下一片凛冽的杀意！
此乃天发杀机！
此乃以剑道代天道！
北辽皇帝勃然色变。
死亡的威胁已然如影随形缠绕在他心中。
他转身欲走。
却不意。
脚边宁墨先前掉落的长剑亦放出璀璨光芒！
一道面露温和的人影显露而出。
一股不输宁墨忽然领悟的剑道领域猛地展开。
这身影回头望了眼宁墨。
宁墨愣了愣。
但下一瞬两者同时出剑！
璀璨的剑光让天地色变。
在这璀璨之中。
宁墨猛地扑向那道剑道化身的身影。
却又不出所料的扑了个空。
身影化作流光飘然远去。
他的嘴唇动了动。
宁墨似乎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他说。
“我爱你，再见，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