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文想要毕业之后前往上海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上海是唯一一个比较安全的城市,也是唯一一个历经好几次战争都没有什么损坏的城市。
特别是在淞沪会战期间,虽然外界已经成为绞肉机,租界里边依然还能保持繁华,甚至正常的生活秩序都没有受到影响。
中岛由一夫知道陈知文的想法,他也没有强硬地要求陈知文留在东京帝国大学。
他只是让陈知文早点接触自己母亲那边的亲人,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要加入日本国籍。
对于是否要加入日本国籍这件事情,陈知文是非常犹豫的。
现在加入日本国籍,自己作为中日混血肯定能够获得一些好处,但是之后会怎么样?
战争结束之后,日本人的身份在一定时间之内还是一种负担。
不过既然中岛由一夫都建议陈知文加入日本国籍,他知道要是自己不加入很可能会受到排挤。
现在的日本帝国大学名字里边还带有帝国两个字,这就说明学校受到日本天蝗的重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武士道精神在学校里边随处可见,随处可见的还有对于中国学生的歧视。
中岛给了陈知文中村家族的所在地,让自己过去联系一下。
他还特意给陈知文批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陈知文对于寻找母亲家人这件事情是比较排斥的,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的态度,要是对方都是狂热的战争支持者,支持对中国的侵略,他又应该如何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特别是现在他还是一个中国人。
埼玉县的中村家族人丁算是比较稀少的,在当地很有名气,但是现在也是在逐渐衰落。
首先就是家里的大儿子中村正雄在中国经商的时候意外身亡,随之消失的还有当时中村正雄的小女儿中村玲子。
中村家族也想过要去寻找,但是几千公里的距离还有语言文化的隔阂让这种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一样。
二儿子从东京工业大学毕业之后,在当地成立了一家小型的钢铁厂,虽然不是什么赚钱的行业,但是因为靠着国家政策,现在也算是有滋有味。
小女儿中村优美,嫁给了一个军官,这个军官也算是年轻有为,在中村家族的支持下现在三十多岁已经是中佐军衔,未来前途还算是光明。
陈知文来到埼玉县,在车站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找到了中村家的房子。
这是一栋西式花园建筑,三层小楼,后面还带有一个花园。
“中村家里这么有钱的吗?”陈知文犯起嘀咕。
但是中村家里有钱才是正常的,因为1910年前后出去经商,家里肯定是有些家底的。
陈知文还没有敲门通报,面前的大门就打开。
里边的仆人应该是要往外边扔垃圾,看见陈知文站在那里,出声询问道,“这位先生是有什么事情吗?”
现在周围的秩序有些混乱,但是仆人看见陈知文穿着得体的西服,没有怀疑他是踩点的小偷。
“请问这是中村家吗?”
“这里是中村家,请问您是……”仆人礼貌地回应道。
“是否可以通报一下家主,就说中村玲子的孩子过来了。”陈知文说明自己过来的目的。
“您是……玲子小姐的儿子?”仆人捂住嘴,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她很快就相信了陈知文说的话,因为陈知文和家主的两个儿子长得确实很像。
仆人进去通报,陈知文被留在门外。
陈知文很快就听见里边传出来嘈杂的声音,一个老头拉开了门。
老头子本来以为这又是一个骗子,毕竟之前他们曾在报纸上刊登过寻人启事,但是并没有效果,反而出现了一些骗子。
但是当他看见陈知文的样子后,眼神就愣在那里。
“像,实在是太像了。”
老头子在那喃喃自语,看着陈知文一遍又一遍。
“你之前说你是玲子的孩子?”老人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拉住陈知文的手。
“我应该是中村玲子的孩子。”其实陈知文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亲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自己母亲去世之后留下来的唯一一件东西,也是自己在回家之后才找到的。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拿起陈知文递过来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
“这确实是玲子的东西,这块玉佩还是我小时候送给她的。”
“看来你确实就是我的曾外孙了。”
“我是中村仁健,是中村玲子的爷爷。”
中村仁健一直以来都有深深的遗憾,儿子在外边经商,本来孙女在家里待得好好的,但是偏要和父亲一起出去,结果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日本人对于家庭也是非常看重的,一下子失去自己的大儿子还有大孙女,中村仁健一直以来都没有走出这件事情。
“你的母亲还在世吗?”中村仁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孙女已经去世,但是现在又有了一丝希望。
“很遗憾,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是因为疾病去世的。”
陈知文的母亲遭受了很多挫折,来到中国之后本来是和父亲一起游览川地的美景,结果半路上父亲中村正雄突发恶疾,很快死去,中村玲子本来想将父亲一起带回去安葬,结果遇到坏人,不仅身上的钱财被骗的一干二净,甚至连自己都差一点被拐卖。
其实当时玲子已经被人贩子给抓住,打算送到省城的青楼,毕竟这样一个日本小丫头,在当时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在外边中国人被日本人欺负,在青楼里自然要将面子给找回来。
玲子中途趁着人贩子疏忽跑了出来,逃到陈知文父亲的药铺里,最后和陈知文的父亲结婚生下陈知文这个孩子。
令人遗憾的是,玲子当时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出来,其中就包括了她的身份文件。
而当时整个南溪县城都没有一个懂日语的人,自然也没有办法沟通。
在知道自己女儿的遭遇之后,中村仁健只是叹息,至少玲子没有受到什么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