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清酒再跟着乔宥齐去到美术馆的时候,浴缸里的那幅画已经被挂了出来,少女纯白的皮肤,受伤的搭在浴缸边上的手,因为恐惧而蜷缩着的躯体,示弱又湿漉漉的眼神,解清酒觉得生理性不适,画里的人用自己的女性的娇弱,破碎来满足每一个欣赏这幅画的人,来传递这是一种美。
但这不可能是自己。她很想翻白眼,想说虽然画的确实是自己,但自己可没这样,这是完全是男人臆想出来的。
但是透过周围人看自己的眼光,她知道好像反驳无意义了,也是,病了一个多星期,瘦了有7斤,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和画上一个死出。
乔宥齐似乎对画很满意,问道:“喜欢吗?这幅画很受欢迎。”
她迫切地想躲开:“我可没画上那么弱风扶柳。”
只是刚说完,就透过玻璃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没有后跟的平底勃肯鞋,纯棉的白色吊带连衣裙上套个灰色衬衫,头发随意用皮筋拢了一下,加上一张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确实死味十足。
解清酒很难说乔宥齐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好像自己只要对他示弱,他就什么都信了,但是他却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像是人爱自称猫奴,对小猫也是千依百顺,宠爱有加,但是其实都知道,这段关系里,还是人掌握着生杀大权。
她现在就是乔宥齐的一只猫,他高兴的时候,自己伸出爪子挠他两下他都乐得接受 ,逗猫玩嘛,也是一种消遣。但是他一但不高兴了,自己就会被拴在某个地方磨性子。而生病这几天,自己就是被拴在了家里。
没有与外界沟通的设备,每天清淡到让人毫无胃口的饮食,昏昏沉沉的脑袋,极度致眠的感冒药,都让她觉得自己跟行尸走肉一般,除了吃,就是睡。有时候午觉睡醒了才发现自己在乔宥齐怀里,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的。他会心疼地把人抱在自己身上,心疼地亲她的额头,但是却不会想送她去医院。解清酒时常感谢自己的免疫系统够给力,不然早熬傻了。
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来给嘴唇上上色,她反问:“喜欢的人,都在喜欢什么?”
“喜欢画里的无助,示弱,破碎”
解清酒深呼吸了几下,才忍住没有怼回去,你被一个力量大你好几倍的男人按在床上掐脖子的时候,你看看你会不会示弱,会不会无助,会不会破碎。
她举了一个别的例子:“这就像是拿镜头专门去拍被强暴后的女人,还要让观众觉得好破碎好漂亮,但是应该关注的是什么,是暴力,是痛苦。而不是她还躺在哪无所适从,掌镜者说一句,来,让我给你拍一个绝美的end镜头。”
“女性的身体,是可以欣赏美好艺术品。”
解清酒刚能出门,不想惹他发疯,所以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
“如果你觉得不对,那你为什么要补口红呢?”
“让自己有点活人味,有点攻击性,让每一个盯着我的人知道,我可不像是画里一样供他们意淫的,可以吗?”
“可以,”他点点头,摸了摸她的嘴。
神经病,解清酒也不想和他掰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去咖啡厅给自己要了一块蛋糕,一块厚乳拿铁。
“姐姐,你瘦好多,好气质啊。”咖啡厅的小姑娘看见她非常惊讶,这谈文艺青年就是不一样,才几天没见,就被传染得又瘦又颓废又气质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手机摔坏了,这次没法付钱了,不过你们乔总就在后面跟着,你让他签字吧。”
是说让自己改变饮食,但是也不能这么折磨一个病人吧,她一口吃掉半块蛋糕,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满意到不行,乔宥齐坐到她对面只要了一杯水。
“一会出去买身衣服,下午做模特。”
“好,”她点点头,拿咖啡把蛋糕顺下去。
“你不喜欢那幅画,这个pad还有几幅,我觉得你应该喜欢。
不可能,充满男凝的作品,怎么可能。心里这么想,她也只是点点头,把pad接了过来。
可是自己真的好喜欢,画的是q版的胖乎乎圆润润的自己,有了新点子,头上会冒出来一个大灯泡,迫切想说话,就会把手举高,馊主意一过脑子,刘海就会立起两根呆毛,
“哇,好可爱。”
“再翻,还有。”
吃蛋糕塞满嘴的自己,吃奶酪被臭到的自己,贪得无厌把配料堆成小山的自己。
“都是你画的?”
“随手涂鸦的,有时候你太夸张,所以特别适合画成漫画。”
解清酒真恨自己啊,自己怎么能就这样心动了一下,但是真的好喜欢,“可以画在纸上吗?这个这个,是不是算我自己的ip,好可爱啊。”
“画在纸上也可以,但是要画下来,我有更好的灵感,走吧,去负一。”
“蜡笔的可以吗?油画时间太长了。”
“好,”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就静静地看着他,看看他能画出什么花来。
这时解清酒才注意到,乔宥齐摸她嘴的手指一直没擦,他在画布上方按上去,留下一个小小的红印,然后用笔,勾勒出了一朵玫瑰。
“玫瑰花,这么小一朵?”
他笑而不语,只是继续画,这朵花没有插在花瓶里,而是扎根在了地面,然后他拿起棕色的蜡笔,整幅画三分之二,都在描绘地下面盘根错节的根茎。
画上的花枝孱弱,寥寥几片叶子也被虫咬的破败不堪,地面上,是被拔下来的尖刺,但是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有新的刺冒出。发达的根系源源不断向鲜花供输能量,即便再瘦弱,它依然长满了刺。
“刚才你涂口红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像一朵红玫瑰,但你绝不是插在花瓶里的那一支。花瓶里的花被打去了刺,漂亮而已,没有锋芒,而你是扎根土里的玫瑰,就算是被打去了刺,也会靠自己的生命力,长出新的刺。”
解清酒扭头不去看他,心里想的是完了,自己怎么也开始吃这些烂俗鸡汤了。关键是他不止是能说,还真能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