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宣的剑招,变化莫测。
若说第一剑是天雷降世,再一剑那便是罡风拂山,第三剑宛如步卒举木摧城门,可比起将要递出的第四剑,却是由先到后分别逊色许多到些许。
只见场中的两道身影,刹那打了个照面,然后白净少年的长刀再被震得弹开,一条胳膊仿佛柳条疯甩,若是剥开袖子一眼便能瞧出红肿无比的皮肉,触目惊心。
辰启再退,却不是向后,而是往侧方移步。
也正是这一刀剑相撞之后,他灵光乍现的念头让他免得大败而归。
因为,叶宣这一回出剑,不似先前那样攻伐到了攻势也止,然后再运剑起下一剑招,不是的。
这一回,白衣公子哥在一剑荡开白净少年的长刀后,身形冲锋之势还是分毫不减,又一举推进了有数十步,才止住进攻的势头。
辰启面向白衣同样望向他的白衣公子哥,面色凝重。方才那冲锋的架势,当真是不可阻挡,要不是他感觉手臂上承受的击打力道有所不同,急忙闪开,怕是早已成了剑下亡魂。
叶宣大声喊道:“方才那一剑,名铁骑凿阵!”
铁骑凿阵,一剑的势头足如有万骑冲锋,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真如古时沙场上的铁骑只进不退,踏破大敌与山河无数。
辰启心下腹诽道:“前三剑的威势加起来才和第四剑相媲美,加上第四剑他之前没使出来过,险些防备不当自己落败了。推演摸索时虽也有想过这一手,可没想到……能一鼓作气比预想的推进这么远。”
数十步的距离,两位少年遥遥对视,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战意,不过其中相貌相对不如意的那个,还有点苦涩与警惕。
早知道会是这般的大敌,辰启是真想有个后门走走也挺不错的,关系户就关系户吧,总比如今好一点。
当然了,这样的牢骚,也就只能心里想想,别说是说出来发泄了,再多想一些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辰启啊辰启,不能懈怠……
抱着这个“拨乱反正”的念头,两道身影,又再战到一起,刀光剑影,短兵相接。
刀有说不出的憋屈与烦闷,剑却是说不尽的写意风流,两相呼应,更显得一方凄惨,一方得意。
尤其是当那三尺青锋每每递出再收回之时,都带起一串血花,仿佛为锐利的青色与如天的蔚蓝增添上更多的色彩,为这如画卷般精妙绝伦的剑招喝彩。
精彩是够精彩,却是有人魂事挂彩。
辰启内心沉重到了极点,自己全身上下伤痕无数,衣衫褴褛,对方却是一如刚来,气定神闲,出剑收剑不见丝毫影响,甚至一头乌黑长发都不凌乱。
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在九十招后,众人所看见的画面中,白净少年浑身伤痕累累,伤口处有些血液已经凝结,有些还在汩汩淌出。
白衣公子哥却是还风度翩翩,气态如天上谪仙。
“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放弃啊?”
“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明知道是不可能获胜的,难道脑子摔坏了?”
“死要面子!耽误时间嘛这不是,再坚持下去也赢不了,就算是推迟几招再输,不也还是输!”
观战室中,一些第一轮便落败的家族子弟,大肆开口,已经没有顾及,看来是认定那下城区来的白净少年必败。
邱尘瞪了这些人一眼,接着只有唉声叹气。
雨蒙与苏萍眼中都有无奈,想来也是觉得白净少年对上白衣叶少,实力过于悬殊。
某个此前自认被深深折辱的李参,低着脑袋,面上冷笑不止,还有些恶毒至极,嘲讽意味十足的话憋在心里,等他彻底落败,站在自己面前时再说。
欲让其溃,先让其狂。若是欲让其失败后又雪上加霜,便是如此了。
墨风皱着眉头,不知是因为有些欣赏那个白净少年,不想他输,还是有点心疼自己下注的信用点。
墨莱则是试探性问道:“叶哥能赢吗,大姐?”
一发红发艳丽,面容夺月的墨馨当即说道:“不一定,辰启虽说处在下风,可一直的闪躲与接招,不可能只是简单地不想太早落败,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谋划。”
墨莱疑惑道:“大姐,这么了解他?”
墨馨瞟了一眼最小的弟弟,目光略带怒意,不过还是说道:“别人不好说,不过这个辰启的特点与风格鲜明,从之前两场对决,还有他处理事情的一些方面来看,他都不会为了无意义的事情,付出无意义的代价。”
墨莱似懂非懂,这位富家子虽说明白人情世故,不过识人本事不高,远远不如他的这个岁数拥有的契定率。
墨风却是笑道:“照这样说,辰启有可能赢?”
术业有专攻,这位墨家家主长子身手不行,也当不成驱噬者,所以观摩战斗,判定胜负一事哪怕自小耳濡目染了不少,还是不如亲身体会过的正经驱噬者,来得笃定。
墨莱撇嘴,不以为然道:“怎么可能啊,没看叶哥什么优势吗?识人我不在行,观战评输赢,哥你可不如我!”
每当自家亲哥发表什么个人见解,以守规矩懂礼貌闻名长辈之间的墨家家主幼子,总是要横插一脚,不然便不舒心。
这么多年,一直针锋相对,兄弟俩的感情,倒是没有豪门常见的越长大越冰冷疏离,儿时如何,如今一般无二。
墨馨美眸望着两个弟弟,淡然说道:“有机会,但绝对不多,关键在他自己。”
说完,兄弟俩便噤了声,不过偶尔的视线交织,还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毕竟中间还坐着个此时又目不斜视盯着画面的自家大姐。
兄弟俩偷偷一笑,看来自家大姐也挺关心赛程的嘛,接着连忙偃旗息鼓,抬头静静观看。
继九十剑后,又有三十剑递出,重复的只在少数中的少数,基本可以算作没有,但是白净少年又添新伤,这是肯定的。
这后续的三十剑,变化可谓多到让人目不暇接,连时刻悬着一颗心观战的众人都如此,更别提置身其中投入对战的辰启,得在多么艰难的情况下,苦苦坚持。
场外,也不是在观战席位上,而在远处站着的一对父子,家主与大少爷,神色各异。
何家主何烈笑着问道:“枫儿,认为如何?”
这个如何,身为其子的何明枫自然知道问的不是其他,而是关于战况与对那二人的看法。
何明枫略一沉吟,说道:“叶宣的攻势占据有极大优势,他也的确才华横溢,能够自己摸索出如此多的剑招,更是可做到半数以上的剑招接续无破绽,可融会贯通,十分难能可贵。
辰启在此前籍籍无名,应无名师指导,也无合乎大族规格的训练法,可以在如此威势下支撑已经很难得,不奢求还能更进一步了。
总体而言,叶宣无论背景,起点,身手,引路人皆强过辰启,那么前者获胜,无可厚非。”
何烈略一点头,淡淡笑道:“总结得不错,不过枫儿,还是有些缺漏啊。”
何明枫又思索了一会,问道:“是说辰启是否有明师?”
名师与明师,一字之差,所起效用,犹如天堑。
何烈点头道:“对了一小部分。”
何明枫又心下思索,可翻来覆去想了许久,仍旧不得其解,只好摇头道:“还请父亲明示。”
何烈只说了一句话。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便让他的亲生儿子,这个时时刻刻注意自己仪态与行为的何家大少爷,将来的何家家主,双目瞪大,有些不可置信。
“你看,他在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