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可以对天发誓。
关于这道本命墨甲,他是真的靠着那日的灵光一闪,而构想出来的,绝对没有剽窃任何人。
实际上能不能最终成型,他的心底并没有底。
他根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与自己有着完全一致的思路,并且已经制造出了此物,还好巧不巧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得让楚宁觉得细思极恐。
他再次将目光投注在手中的圆球上,神识涌入其中,一番感知后,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古怪。
首先,与楚宁设想中雏形的一万个元件不同,此物共有五万个元件,要知道同样的大小,多出五倍的元件数量,就意味着每个元件的体积会更小,铭刻墨纹难度更是呈几何倍的增加。
除此之外,其材质也极为特殊,不是市面上已有的铁石,而更像是数种金属合成的特有物,强度更高,灵力传导过程中的损耗更低,但偏偏不知施展了何种秘法,入手的重量却极为轻盈……
当然这其中的很多东西并非楚宁没有想到,只是以目前鱼龙城的工艺而言,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一定时间。
而它的出现,让楚宁可以直接通过分析元件的构成,在短时间内就跨越工艺的屏障,达到与之相同的水平。
楚宁甚至感觉,这个东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有人特意想要通过此物,教给自己实现自己本命墨甲构想的方法……
“这东西,是何人卖给你们的?多少钱?”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蛛儿与赵皑皑问道。
赵皑皑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是一男一女,但都带着面具,而且他们的摊位上只有这一件东西。”
“嗯。蛛儿也记得。”一旁的蛛儿也接过话茬,从红袖的怀中站起身子,绘声绘色的比划道:“当时我和皑皑姐姐正在旁边的摊位买东西。”
“是他主动叫住了我们,说要把这东西卖给我们,可我看了看这东西很新,像是最近两天才造出来的。”
“皑皑姐姐说过,越老的东西越值钱,所以开始我们是不想要的。”
楚宁听到这里,脸色愈发古怪,新造出来的才几天的东西,那来历应该是相当清晰,造出此物之人不可能不明白这幅墨甲的价值,以赵皑皑以及蛛儿手上的几枚赤金钱,别说买下整个墨甲,就是买下其中一个元件都不见得能够做到。
“那后来为什么你们又买了呢?”楚宁追问着其中的细节。
蛛儿歪了歪脑袋,理所当然的言道:“因为那个买东西的大叔说这东西是个宝贝。”
楚宁:“……”
“他说,你们就信?”楚宁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皑皑姐姐有本书啊,她说只要有人说谎那本书就会发光。”蛛儿说着指了指赵皑皑。
“哦?所以你们就是靠着皑皑的那本书,买回的这些东西?”一旁的红莲面露了然之色。
蛛儿却嘟起了嘴:“才不是,蛛儿也出了力的!”
“对啊!蛛儿也很重要的!”一旁的赵皑皑也帮腔道:“她可以看出那些东西的年纪,我能听出那些摊主故事的真假。”
“故事越邪乎的,年岁越久远,就越容易出好货!《斩魔群侠传》里就是这么写的!”
“看出年纪,真的假的?”红莲眨了眨眼睛,暗觉稀奇。
“当然是真的,蛛儿从不撒谎的!”小家伙说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她伸手指了指赵皑皑:“皑皑姐姐今年十三。”
又看了一眼楚宁:“爹爹快要十七了。”
再然后,她看向红莲,眉头皱了皱:“红莲姐姐大了点,三百七十四。”
红莲:“……”
……
“从前,有一位小姑娘母亲很早离世,父亲续弦。”
“可继母一点都不喜欢她,每天都带着两个姐姐欺负她。”
“有一天城里最有钱的豪绅为自己成年的儿子举行了一场宴席,邀请城里所有的女孩都去参加。”
“小姑娘却被继母留在了家中,她正伤心的时候,一位漂亮的女仙师正好路过,就用法力给她变了一双漂亮的绣花鞋和一件美丽的衣裳。”
“她来到了宴会,豪绅的公子对她一见钟情,但到了亥时末,法力就要失效,她来不及告诉公子她的名字,就匆匆的离开,只留下了一只绣花鞋。”
“第二天,公子相思成疾,于是就拿着绣花鞋告诉全城的姑娘,谁要是能穿上这双绣花鞋,他就娶谁为妻。”
“然后呢?小姑娘穿上了绣花鞋,嫁给了公子了吗?”
“当然,不仅是小姑娘,全城一共有三百六十五个女孩都穿上了绣花鞋,都嫁给了那位公子,从此他们三百多个人一起过上了日日不重样的幸福生活。”
夜色已深,客栈的房间中,红莲又躺倒了床榻上,给蛛儿讲起了温馨的睡前小故事。
勾画着山水的屏风之外,楚宁还是紧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墨甲。
此物来得太过诡异,尤其是在听蛛儿与赵皑皑讲诉过她们买来此物的经历后,楚宁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他感觉那位摊主就像是冲着他来的一般……
可究竟是谁?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楚宁甚至不太敢炼化这墨甲,虽然他已经反复用神识搜索过此物的内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可他却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拥有些他难以的察觉的手段,在墨甲中留下后手。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往往比在摊位上买来的,需要给出更多的价钱。
这是楚宁从小便明白的道理。
他看着此物,眉头越皱越深。
……
而就在此刻,街对面一处临窗的房间中,一位男子正负手而立,站在那处。
他的两鬓有些风霜,脸色也有些苍白,带着几分病态。
忽的。
一阵夜风袭来,撩起了他额前的白发。
“殿主,你的伤势未愈,吹不得冷风的。”身后,娇责声传来。
身段挺拔丰韵的白衣女子摇曳身姿,端着一碗药汤走到了他的身旁,语气责备的言道:“我这离开都一刻钟了,汤药你一口没动,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男子接过瓷碗,却并未送入嘴里,而是依然看着街对面的客栈。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过窗口前拉起的帘布,看清内里的一切。
白衣女子也在这时看向那处,眉头微挑:“看样子殿主这一番好心,可人家却并不领情。”
“北境行事风诡云谲,小心并不算错。”男人却言道。
女子闻言嘟起了嘴,有些吃味:“是是是,在殿主眼中,你那侄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倒也不是,比如他非要卷入北境这滩浑水,就不太对。”男人摇了摇头。
“人力有穷,有时候越是贪图圆满,越是两手空空。”
“他在乎的人与事太多,免不了日后为此吃下苦头。”
女子白了男人一眼:“殿主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也是一样。”
“明明只是追查那只源初种路过褚州,却非得说什么想念褚州的桂花糕,非得逗留几日,可桂花糕买来了,你却一口不尝,反倒是知道了你那侄儿要炼制本命墨甲,就不惜耗费心力为其锻造。”
面对女子的揭短,男子却依然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浮出一抹笑容:“他这构想确实天马行空,说不定真能让他开辟出一条大道来,只是以鱼龙城目前的工艺,想要完成此物没有三四年的时间是断然做不到的,我只是见猎心喜,顺手为之。”
“是是是,殿主说什么都是对的。”女子倒是也习惯了男人的偏袒,一时间点头如捣蒜。
然后她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几分,目光越过眼前的长街,看向街道的某一处。
在那里,有十余人聚集在一起,一脸兴奋的说着些什么。
女子瞥见那一幕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那些家伙,殿主要处理了吗?”
男人却摇了摇头。
“可他们杀了……”女子皱起眉头。
“那是他的事,既然他选了这条路,他的麻烦他就得自己解决,如果连这种杂碎他都解决不了,那他就没有资格走下。”男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女子默然。
而男人则在这时收回了落在对侧客栈的目光:“我们也该出发了,若是能捕获这第七只源初种,焚夜人的计划也该步入正轨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天际,那里明月高悬,繁星闪耀。
他的瞳孔映照着繁星,眼中如包裹着万象天地,芸芸众生。
“繁星太盛,天道太重。”
“万世之争,一火焚之。”
他喃喃言道,语气低沉。
一旁的女子似乎也被其感染,沉默了一会。
不过很快,她便又想到了什么,看向男人手中瓷碗,眨了眨眼睛提醒道:“殿主,该吃药了。”
男人侧头瞟了她一眼:“阿璇。”
“嗯?怎么了?”女子的睫毛轻颤,两颊绯红。
“下次放类似合欢散的丹药时,记得选无色无味的,这个……”
“太明显了。”男人说罢,将瓷碗递了回去。
女子一愣,接过瓷碗定睛看去,只见那本应泛黑的药汤此刻泛着淡淡红晕,看上去有些诡异。
她顿时神情懊恼,跺了跺脚,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嘴里骂道:“九月这个奸商,又拿劣质品诓我!说什么女人帮助女人,说什么回馈家人!都是骗人的!”
“我阿璇再信你的鬼话,我就是狗!”
她这样说罢,又觉有些绝对,赶忙补充道。
“除非,买一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