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盯着李浩宇，这孩子出乎意料的镇定，面对这血腥的场面，竟然没显出丝毫慌乱。
“你不怕？”温九忍不住问。
超市里一片狼藉，张春天躺在地上，血腥味直冲鼻腔，让人作呕。
李浩宇摇了摇头，声音却有些发抖：“我不怕这个。”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紧张了，“我怕那个……一直跟着我的人。”
温九敏锐地捕捉到他说话时明显加剧的紧张感。
“那个人……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温九追问。
李浩宇眼神闪烁，似乎在回忆：“说不清……就是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但是那种感觉……很真实。”
温九继续问：“可你之前说没看到那个人，怎么就确定是流浪汉？”
李浩宇一下子愣住了，脸色刷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是一种感觉……觉得是他。”
温九盯着李浩宇，脑子里像过电一样闪过无数个问号。
如果流浪汉是梦魇，那么梦魇已经出现了。提示信息里还差一个关键人物——零号。
看着李浩宇的表情，温九心里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来——这孩子，该不会就是零号吧？
按照通关目标，恐惧世界的产生者就是零号。李浩宇又这么惧怕那个流浪汉，这逻辑……似乎说得通。
温九把这个想法强压下去，暂时不去深究。
“我们去找点东西。”温九说着，弯腰在倒塌的货架之间翻找起来。
李浩宇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步子迈得很轻，小心翼翼地，生怕踩到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李浩宇小声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九的动作。
“浪花啤酒，”温九头也不抬地回答，“你见过这个牌子吗？”
李浩宇摇了摇头：“没见过，我爸爸从来不喝这个。”
温九“嗯”了一声，继续在货架里翻找。
超市里啤酒种类倒是不少，五花八门的，可偏偏就没有他要找的浪花啤酒。
“叔叔，”李浩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马上就走。”温九说着，快步走到收银台前，从柜台上顺手抓了几包烟。
他平时不怎么抽烟，但这玩意儿有时候能派上用场，跟人套近乎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好了，我们走吧。”温九把烟塞进口袋，朝李浩宇伸出手。
男孩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但还是把手放进了温九的手里。
两人并肩朝超市门口走去。
走出超市，温九明显感觉到李浩宇的手放松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
温九握着李浩宇的手，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夜深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偶尔有几声狗叫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风吹动着路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刺耳。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4单元楼下。
单元门破破烂烂的，半开着，门轴都松动了，感觉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温九握紧了李浩宇的手，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全是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率先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呛得人直想咳嗽。
墙上的瓷砖掉了不少，露出灰色的水泥，整个楼道破败不堪，像个鬼屋。
温九拿出从值班室顺手牵羊的手电筒，打开，微弱的光束照亮了前方一小块区域，他尽量放轻脚步，慢慢往前走。
“跟紧我。”温九压低声音，他不想吓到李浩宇。
他轻轻拍了拍李浩宇的手背，想给他一点安慰。
李浩宇紧紧地跟在温九身后，手攥得死死的，指甲都快掐进温九的肉里了。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进这黑洞洞的楼道，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响，清晰得让人心里发毛。
越往里走，周围就越黑，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连手电筒那点微弱的光线都快被吞没了。
李浩宇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温九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紧张，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
看来，李浩宇不光是怕那个流浪汉，还怕他家。
…
…
他们刚进去没多久，一个黑影从黑暗中闪出，慢慢靠近了垃圾桶。
是之前那个流浪汉，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地遮住大半张脸，表情隐在阴影里。
他弯下腰，在垃圾桶里翻找，腐烂食物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臭味，随风飘散。
他翻找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手指在垃圾堆里摸索，生怕被人发现。
垃圾袋被他翻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从垃圾堆里拿出一个东西。
他凑近闻了闻，嘴角咧开，露出一排黄牙，脸上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他把那东西塞进破烂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左右张望，确定四下无人。
接着，他迅速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
楼道里，温九和李浩宇一步步往上爬。
死寂笼罩着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在墙壁间回荡。
突然，李浩宇定住了脚，身子抖得厉害。
“我…我感觉…”男孩的声音碎成了片，牙齿打着颤，“他…他就在附近…”
温九回头张望，空荡的楼道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别怕，马上就到你家了。”他压低嗓子，安慰着李浩宇。
爬到四楼，401室的门牌号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温九松了一口气。
李浩宇哆嗦着掏出钥匙，三次都没对准锁孔，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刺痛了温九的神经。
他站在一旁等待，不停地扫视四周，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可疑的声响。
“咔嗒”一声，钥匙终于转动了，在空荡的楼道里炸开。
门缓缓打开，一股混合了烈酒、霉菌和烟草的气味冲进温九的鼻腔，呛得他差点咳出声。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味道远比楼道的霉气更令人作呕。
李浩宇没动，就站在门口，脚步顿住了。
男孩转过身，抬头盯着温九，眼睛在黑暗中闪烁：“谢谢叔叔送我回来。”
温九刚要回答，却发现李浩宇的眼神突然凝固，瞳孔缩小。
顺着男孩的视线望去，温九看到屋内一个高大的人影摇晃着站起，踉跄着活动身体。
那人影踩到了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进来！”屋里传出含混不清的低吼，酒精的气息随着这声音扑面而来。
“进来！”又是一声更近、更重的命令。
李浩宇咬紧下唇，飞快地对温九道了声“叔叔再见”，转身走进屋内。
温九站在原地，注视着那扇斑驳的防盗门慢慢关上。
门缝即将闭合的一刹那，那个高大的身影朝李浩宇走去，步伐不稳，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咔嗒”一声，门锁扣上了，温九与李浩宇隔绝在两个世界。
温九杵在黑暗的走廊里，门里传来模糊的训斥声，夹杂着物品倒地的声响。
很快，屋内归于平静，温九身处的走廊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那股浓重的酒精味钻进他的鼻腔，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