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常青见李怀杨要走,连忙说道:“诶?怀杨,别着急走啊。”
李怀杨故意愣了一下:“我对制作蜡烛,没有啥兴趣。我还得着急往家赶,就此别过吧。”
谁知,李怀杨越这样说,张常青越是对他放心,连忙劝道:“今晚就住下吧,眼下你也受了点伤,不易赶路啊。”
李怀杨故意犯难:“这……”
张常青见李怀杨有些犹豫不决,再次说道:“你始终是为了我,才与那人打起来的,你这样走,这让我咋放心啊?”
李怀杨眉头一皱:“可……可我答应爹妈,今晚赶回去的。”
张常青说道:“嗐,这还不简单?明天回家了,就说天色太晚了,路过一个朋友家歇了脚。想你爹妈也会理解。”
李怀杨等的就是对方三劝,这样才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他不需要对方告诉自己颜色配方,他眼睛偷瞄了一下,锅台上盛颜料的罐子,他只需偷上一点,就可以回家慢慢研究。
一般,这种颜料都是粉末状,你只要找个干净的白纸,用手捻上一点,往白纸上一抹,就会出现颜色,以他李怀杨的头脑,绝对能看出端倪,然后再试着配制,这件事就算妥了。
张常青见李怀杨不说话,看来也是在思虑。就再次开口说道:“这样,赶了一路了,咱们弄点酒菜吃吃。”
李怀杨其实心里也很不解,这张常青对自己也太热情了些,这明显透着不正常。
李怀杨只好假装勉为其难答应了。
张常青将李怀杨领回家,这院子不算小,就算院中种了几棵大梧桐树,也不嫌拥挤。
李怀杨感叹道:“家种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啊。”
张常青尴尬的一笑:“咱们还是进屋吧。”
李怀杨有些不解,一般别人说出吉祥话,主家应该很高兴才对,张常青的表现却与李怀杨心中所想,有些出入。
张常青扯开嗓子喊道:“文英——”
屋里立即传来一个答应声:“诶呀,你可回来了。”
不多时屋里着急忙慌的走出来一个妇人,看年纪与张常青差不多,应该是张常青的老婆。
“诶?这是?”文英没想到自家男人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人。
张常青笑道:“先别问,赶忙去弄点菜,打点散酒。”
文英皱眉道:“这会儿,都关门了。”
张常青不悦道:“敲门,就说我张常青想喝酒吃肉了。”
文英摇摇头:“你整天拿着作坊的名头去打扰人。”
张常青笑道:“哈哈,咱们挣的这份名利,不就是为了使的吗?不然干嘛做这个?”
文英无奈的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别……”
张常青脸上不悦:“少说点破嘴话,赶紧去。”
李怀杨初来乍到,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点旧票子,递给文英:“大嫂子,这个你拿上。”
张常青连忙劝阻道:“怀杨啊,你来我家了,还用你破费?这不是打我脸嘛。”
李怀杨尴尬的说道:“哎呀,你我就不要分那么清了嘛,再说了,你今晚……”
张常青哈哈一笑:“那都是小钱,只要将县里的这条路打通了,一千块钱算个啥?我张常青还看不上眼呢。所以说啊,以后你不要太义气用事,宁愿舍财,不要舍命,留的青山在,丢掉的财,还会被挣回来。”
李怀杨认真的点了下头,他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张常青,对方能有这份胸怀,确实不易。
一般生意人,为了几毛钱而斤斤计较的,肯定是小生意,做不大的。
而做大生意的人,很看的开,挣赔都不会放心上,做生意就像赌博一样,一半赢,一半输,你不能只赢得起,而输不起。
输不起的生意人,到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文英也说道:“小兄弟,你收好钱,我家不缺钱。”
不知为何,这文英忽然明白张常青的意图了。
她不由得也多看了几眼李怀杨,更加笑的合不拢嘴了,连忙跑出家门去置办酒菜了。
李怀杨看的是莫名其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自己给对方设套,对方也在给自己设套?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被对方知晓啊。
他告诫自己得当心点,别到时候酒菜被对方下了药,可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他多虑了,张常青根本对他没有什么恶意。
张常青将李怀杨让到屋内,说道:“走,咱们进屋坐着等,一会儿咱们多喝几杯。”
在进屋的一刹那间,李怀杨看到在梧桐树后面还有几间偏房,不过都没点着蜡烛,晚上不易发觉。
李怀杨坐在屋里,故意将肚子上的伤口给露出来晾了一下,这样结痂快。
张常青看着那伤口皱眉道:“疼不?”
李怀杨笑道:“不疼,皮外伤而已。”
其实,这伤口也是做的套,那伤口是提前弄得,也就是李怀杨自己用刀划的,只在皮上开了个缝,割不到肉,也没流血,不过也跟真伤一样,而那血,是他藏在衣服里的猪血,用袋子装上,趁着与那人打斗时,一把捏爆,涂抹到自己划的刀口上,看着就跟真的挨了一刀一样。
有时候苦肉计,也能作假。
“要不要上点药?”张常青关心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了。我给你去找点药去。”
李怀杨赶忙说道:“不用,都快结痂了,抹上也没啥用了。”
张常青只好作罢。
笑话,如果真当着张常青的面弄药,只要将肚子上的猪血一擦,就会露馅。
李怀杨若无其事的用衣服遮盖住,借口道:“一会儿别让大嫂看到,别吓坏她。”
张常青点点头:“唉!女人都胆子小,遇到点啥,就跟要出大事一样。”
李怀杨附和道:“可不嘛。”
又过了一会儿,文英提着酒菜回来了,一边往桌子上放,一边笑呵呵的说:“哎呀,晚了,没啥好菜,你们就将就着吃点吧。”
李怀杨看着桌子上的猪头肉,与卤猪肠子就说道:“这么好的肉,已经很丰盛了,大嫂子,你也来吃点吧。”
文英笑道:“你们男人聊事情,我又插不上嘴。你们吃着,喝点酒,暖暖身子。”
文英刚想走,谁知张常青就喊住了她:“文英,你也坐下来吃点吧,小哥好不容易来,尽尽地主之谊。”
文英见张常青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明显一愣,但她就很快明白了。
“行,我去拿几双筷子。”文英离开桌子去准备筷子与酒盅了。
张常青用手将桌子上的猪头肉摆正了一下,那时候还是用的油纸包的卤肉。
但是,刚才张常青对着文英使眼色,他也看到了,可就是不明白两人是打的什么主意。
文英端着两个白色的小酒盅,给两人脸前一人放了一个:“来,我给你俩倒酒。”
说着拿起了二锅头酒瓶。
李怀杨连忙欠身:“我来就好,大哥大嫂也太热情了。”
文英说道:“别客气。我来倒,你俩吃肉,赶了一阵子路了,估计也饿的差不多了。”
李怀杨见状只好道了声谢,也没再坚持夺酒瓶。
酒盅添满。
张常青端起酒盅对着李怀杨说道:“小哥,今晚你的仗义,我很是敬佩,来,喝一盅。”
李怀杨连忙也端起酒盅,心虚的说道:“哪里的话,其实你的胸怀,才让我佩服。”
酒桌上少不了互相恭维,那酒喝的才高兴。
两人仰头,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文英很有眼力见的又为酒盅添满。
张常青夹起一片猪头肉,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小哥,来,吃,别客气。”
李怀杨笑道:“好。”
猪头肉,是真的香啊,而且切的很薄,肥瘦适中,吃在嘴里没有腻感。
有那么一瞬间,李怀杨都有点不好意思偷颜料了,这两口子也太热情了,自己再干这个,就有点不厚道了。
可是,终究是利益熏心,李怀杨还是将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费了这么大劲儿,又是在肚子上剌口子,又是抹猪血的,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弄到配方,可以吃掉其他作坊,让自己家人过上好日子吗。
酒过三巡。
张常青说道:“小哥,在家种地,一年到头,收成咋样?”
李怀杨说道:“马马虎虎吧,不用出去要饭,已经不错了。”
张常青与文英对视一眼,笑道:“干嘛不学着做点小买卖?怎么也比种地挣得多啊。”
“嗐!”李怀杨端起酒盅,故意愁容道:“咱可没这生意头脑,弄不好还得把家底赔里面。这种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可不是嘴皮一碰,就能做上的,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们啊,有这么大的产业。”
“说真的,对于做生意,我没谱,也没想过,还是安安稳稳的种地比较稳妥,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换行如换天,很难啊。”
李怀杨说完,又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此时他已经醉眼惺忪了。
张常青见状,连忙问道:“小哥,多大了?成家了没?”
李怀杨一听这话,就有点狐疑了,一般在乡下,对方问这两个问题,基本上都是想保媒。
“二十七了。”
张常青两口子一听这个年纪,当即就有点脸色难看了。
李怀杨察言观色,连忙说道:“只不过家穷,还没有成家。”
“哦?”张常青两口子这才又舒展了开来。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李怀杨根本没说实话,当时他儿子李小树已经差不多快四岁了。
李怀杨见张常青一听说自己二十七了,脸色就变了,心想肯定是要为自己做媒,他忽然改变了想法,不用冒险去偷颜料了,不如等对方给自己保媒的这段时间,趁机打入对方作坊内部,寻找机会得到配方。
但,张常青却没再说保媒的事,而是开始说自己的蜡烛作坊有多强,这倒让李怀杨有点心里摸不准对方究竟是什么意图了。
而张常青老婆也是在旁帮忙附和着。
李怀杨满头问号,只想挠挠发痒的头皮。
正当他不知如何应付时,张常青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句实话,做生意,确实很难,但你做顺当了,也就简单了。”
“哦?”李怀杨有点狐疑,对方如此说,莫不是想教自己生意经?
果然,张常青继续说道:“什么时候,趟路的,都比过路的难,只要前人将路趟开了,后面的人就好走了。”
李怀杨说:“是这个道理。”
张常青道:“我见你为人诚恳,想拉你一把。”
李怀杨一惊:“难道,你要教我做生意?”
张常青摇摇头:“可不止这个。”
李怀杨眨了下眼睛:“还有啥?”
张常青与文英相视一笑,然后再看向李怀杨:“只要你想,我这个作坊都可以是你的。”
李怀杨差点没一屁股摔桌子底下去:“你老哥,可别开这种玩笑了,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张常青摇摇头道:“你先别惊讶,我是有条件的。”
李怀杨更加懵了:“啥条件?”
张常青愁眉道:“都说家业不外传,传男不传女,但,若是家中无后嗣,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
李怀杨似乎听明白了,这张常青两口子看来是没有孩子,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就算你没有孩子,难道没有侄子,就算没有侄子,那总该有亲戚吧。怎么算,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外人吧。
等等,他刚才说了句,传男不传女,难道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不成?
李怀杨确实猜的没错。
张常青与文英确实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李怀杨问道:“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吧。”
张常青道:“痛快。实不相瞒,我虽没儿子,但,有个女儿,我想将你招入家中做养老女婿……”
谁知张常青话还没说完,李怀杨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哥,玩笑开的太大了。”
张常青连忙劝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嘛。”
李怀杨只是站着,没坐。
文英有些尴尬的劝道:“千万别伤了和气啊。”
李怀杨眉头紧皱,说道:“我平生光明磊落,绝不是那种人。你们可别将我看扁了。”
光明磊落的人,能为了窃取配方,甘心用上苦肉计?真是够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