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走后没多久,蓝薇陆续把厨房、客厅的卫生全收拾了一遍,家里看上去瞬间清爽了不少。
蓝薇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刚准备去床上眯一会儿,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她踩着拖鞋,嘴上说着“来啦”,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糖糖落下了什么东西,门一打开,她看到了周翊。
“周翊?你怎么来了?”
蓝薇的声音仅仅在空气中轻颤片刻,并没有激起半点水花,注意到周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莫名其妙。
“对了,特产被糖糖带走了,回头你管她要就行了。”
话毕,周翊依旧看着她一言不发,只是渐渐地,他的眼眶怎么有越来越红的趋势,蓝薇并不敢多问,怕是自己的错觉。
周翊认真地注视着站在门口的蓝薇。大概是刚刚洗了手的缘故,她细长的手指很随意地垂在一侧,手上的皮肤似有隐隐的湿意。一身棉制蓝底的碎花睡衣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之前他赖在这留宿的时候,也穿过下半身那条碎花长裤。周翊想起之前也曾故意逗弄她,嘲笑她比以前胖了,但今日仔细来看,她依然是骨肉匀称的,流畅的脸庞被茸茸的碎发掩去了一些,剩余的头发被很随意得绾在脑后,依然那么美好。
周翊站在那里,尝试寻找出蓝薇不同于两年前的任何蛛丝马迹,想从她身上寻到之前自己一直忽略的病态感,可那双圆润的瞳却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沉着,与从前的她并无二致。
在周翊的印象里,他好像潜意识中一直把自己放置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包括午夜时分,自己难过到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之时,他都觉得自己是更为委屈的那个。直到今天龙吟跑来酒吧告诉他这些,他才发觉,自我催眠衍生出来的“委屈感”,竟不如她遭遇的万分之一。字字句句仿佛都在提醒他,原来他才是更不负责任的那个,蓝爸爸去世的时候,他在哪?蓝薇痛苦到病发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刻,他又在做什么?
原来,她能不远万里来到a市,两人能再次相遇,他此刻还能站在门口看她一眼,看到她好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这所有的际遇和巧合,真的只是上天的恩赐,这份礼物仅此一份。
周翊悬着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这一刻蓝薇站在他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这就够了,完全够了。他这个人,仗着自己比别人聪慧一点,比别人幸运一点,骄纵地最不肯信承诺这种东西,他过去总以为,所谓的承诺不过是套牢另一个人的枷锁,现在他却在心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念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愿意拿余生的所有来替换她曾经遭遇的不幸,他会一直对她好,哪怕蓝薇不再喜欢他了。
“周翊……”
“你要不要进来?”
周翊这个家伙情绪不对,蓝薇犹豫着要不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可看到周翊一言不发的样子,她还是忍住了。但是,她实在受不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所以她慢慢挪动着自己站得有些僵硬的身子,让周翊进来说话。
看周翊不动,她作势伸出手扯扯他的衣摆,下一秒,她突然被扯进了一个炙热的怀抱。而且,周翊这人像个八爪鱼似的,勒得也太紧了!
渐渐的,蓝薇觉得连呼吸都变困难了,伸出手拍打着周翊坚实的手臂,“咳咳咳,周翊……你抽什么风!你松开点,我要喘不上气了!”
蓝薇挣扎了几下,发现束紧她的臂膀纹丝不动,反而抓得更牢,蓝薇彻底没了力气,软下声来喊了一声“周翊”。
过了几秒钟,蓝薇听见一阵衣料摩挲的声响之后,周翊才渐渐地把手松开,蓝薇才趁机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紧接着,她不得不注意到周翊低落的神情,无数个疑问瞬间将蓝薇淹没,眼前的周翊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可深棕色的眼眸却完全不复往日的灵动璀璨,而似有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眼圈、鼻尖皆是红红的一片。
“周翊你……”
周翊慢慢低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沉吟片刻,像像狗一样湿湿的、黏黏糊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薇薇……”
“我们结婚吧。”
蓝薇本来在等待周翊跟他诉说烦心事,虽然俗话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掉了一样安静,可是蓝薇自以为除了抛却了前男友的身份,周翊反而更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她的家人。
况且,周翊从小爸妈就不在身边,有了什么不开心或者是郁闷的事情更是无人倾诉,蓝薇心想,他也是怪可怜的,眼下也只有自己来开解他了。
可谁能想到周翊这小子不知道是在哪儿受了刺激,一开口先是一句“薇薇”,给她叫的肝颤,紧接着那句“咱们结婚吧”,更是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结婚?
为什么结?跟谁结?
蓝薇拼命地在脑海中翻阅最近跟周翊相处的记忆碎片,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自己哪句话让周翊脑子搭错了筋,甚至连“结婚”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半晌,她的嘴巴才磕磕巴巴地冒出了几个字,“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别开玩笑了。”
周翊的脑袋依然搭在她的肩膀上,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几秒,周翊委屈巴巴的嗓音夹杂着一丝闷闷的鼻音,他说:
“我认真的,薇薇,咱们结婚吧。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对你好的,只要你别不要我。”
蓝薇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周翊没动,他没勇气看蓝薇此刻的眼睛,他只是垂首继续说道:“我知道,爸爸去世了”,他哽咽了一下,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你还生了病。”
听到这话,蓝薇垂下的手又轻轻地附上了周翊的肩膀,她咽了一下忽然变得有些灼烧的喉咙,声音带了几分颤意:“因为这个才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周翊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可下一秒,蓝薇却往后退了些,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得以用手指轻抚着他发红的眼角,声音柔和又平静,她说:
“周翊,不要难过。没关系的,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