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地碎片。
惊得江颂宜不由得缩了下肩膀。
陆云铮额头的青筋暴起,低吼道:“江颂宜,我不是你哥!不要喊我哥!我俩没有血缘关系!”
预想过陆云铮知道了很有可能接受不了,但不知道他会反应这么大。
他的脸色憔悴,眼底的红血丝上又多了些冷厉的暗红。
陆云铮望着江颂宜,目光里有怨恨,也有希冀。
认识以来,两人第一次这么静静对峙。
刚刚被吓了一跳,江颂宜也没觉得害怕。
潜意识里总会认为眼前这人是永远不会伤害他的。
而能把陆云铮伤到遍体鳞伤的人,也只有江颂宜而已。
这么多年了,尤其江云洲离开之后,江颂宜就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人。
简直是比陆云铮自己还重要的存在。
“好,我不喊了。”江颂宜想顺着他的意思,但又想把话说清楚,“陆云铮,有句话我得说清楚,你是我哥的朋友,从遇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把你当成是哥哥了。这么多年来,兄妹感情从未变过。”
“不过,四年多前,确实是我越界了。一想到我哥不在了,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当时脑子不清醒才跟你提出结婚的。”
“当时心理医生也分析了,说我的那种感情并不是喜欢,只是缺乏安全感,占有欲在作祟。”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江颂宜并没有对陆云铮产生过兄妹以外的感情。
对于江颂宜来说,他依然是很重要的存在。
但跟对裴书聿的感情不一样。
沉默片刻,陆云铮的眸色又重了几分,冷峭的表情染上了一抹惨淡笑意。
“其实,我挺后悔的。”
“四年前就应该狠心一点。”
陆云铮和江颂宜都心知肚明,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重来一次,陆云铮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毕竟两人之间隔着一条人命,他不可能做到那样自私的。
江颂宜无奈道:“陆云铮,别说这样的话,你又做不到。”
对啊,做不到的。
陆云铮眼角的红痕越来越重,心里的酸楚也愈发强烈。
他的肩膀骤然一塌,声音带着一点颤抖:“你也知道的,我做不到。”
因为陆云铮的关系,江颂宜永远失去了亲哥,所以表白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客厅里的氛围才刚缓和了些,手机又嗡嗡震动响起。
还是裴书聿打过来的。
陆云铮刚想要挂断,江颂宜开口道:“电话我接一下吧,不然他会直接来家里的。”
“什么意思?”陆云铮的瞳眸骤然沉了一下,几近疯狂,“裴书聿来过家里了?”
江颂宜表情平静,淡声道:“来过,他只是吃了饭,在次卧睡了一晚,没做别的。”
此刻,她感觉自己像是残忍的刽子手一样,用一字一句一点点把陆云铮眼里的希望给磨灭掉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恶劣待他,江颂宜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手机来电自动挂断。
陆云铮又重拨过去,开了外放:“跟裴书聿说,你今天有事不能跟他见面。”
江颂宜点点头,没有拒绝。
电话接通,裴书聿的声音传来:“烦人精,怎么不接我电话?”
江颂宜笑道:“刚刚在睡觉了,没听到。”
“今天有时间没?想约你一起吃饭,顺便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没时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等改天吧。”
电话挂断,陆云铮直接拿走了手机。
“你的婚姻大事需要先过了我这关才行,你今天的时间给我。”
说这话,陆云铮挺心虚的。
想想,裴书聿是谁啊?是出生在豪门世家的谦谦君子,有钱有颜,年轻有为。
要比从阴沟里拼了命爬出来的陆云铮优秀多了。
江颂宜爽快答应:“好,我知道了。”
“你不害怕?”
“……什么?”
陆云铮直视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顿道:“江颂宜,我在控制你的人身自由。”
语气迫人。
“我知道。”江颂宜不动声色,特意强调一句,“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听着,陆云铮攥紧了手指,猝不及防的眼眶突然一酸。
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他的自控力还算好。
陆云铮又很快把酸涩感给压了回去,再抬起头时,面儿上无波无澜。
“不要相信一个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我也不例外。”
“那我可以相信谁?”江颂宜的眼神迷茫,流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悲伤,“你之前说过的,说我可以一直依靠你的。”
是啊,本来就没什么选择的。
陆云铮轻笑,冷漠的自嘲:“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四年前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他看向江颂宜,蹙紧眉头:“你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没有。”江颂宜立刻否认,“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的两位哥哥都好好活着。陆云铮,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清醒一点。”
“抱歉,清醒不了。”
陆云铮像是受了委屈又攻击力十足的狮子,外表沉稳,实则快要失控。
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终于被击碎。
支离破碎的情绪撕扯着他的心脏,疼的就快要呼吸不上来。
陆云铮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被陆怀远暴揍的时候,他总会想如果能给自己做一个茧就好了。
最好是金属材质的。
可以把自己牢牢的裹在里面。
不用面对江颂宜,也不用面对这样的事实。
拿捏一个人的软肋,是很残忍的。
可江颂宜今天就是想把话说清楚了:“陆云铮,四年前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现在不能……”
陆云铮又情绪激动:“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厌恶现在的自己,可没办法控制情绪。
一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比如恐惧比如暴力,是很难被遗忘被排解掉的。
它们扎根在内心很深的地方,盘根错节的。
当失控的时候,就会如同贪得无厌的怪物一般夺取你的所有理智。
陆云铮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现在对江颂宜的所作所为好像是另一种暴力行为。
他变成了曾经的陆怀远。
想到这里,陆云铮突然站起身,动作很大连带着餐桌上的碗都打翻在地。
也根本不管这是在江颂宜的住处,他抬腿就往走廊那边的次卧跑去。
忍不住了。
终究,陆云铮还是控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