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肖建国一家人到乡下亲戚家的农场玩。肖建国带肖凌云出去上厕所,还在田野里追野兔子玩。肖凌云玩得正开心,咯咯咯笑个不停。
肖建国突然注意到一辆小货车在农村狭窄而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一路颠簸,缓缓而过。目光扫过车里的人时,作为分局禁毒大队的大队长的他不由吃了一惊。那个人很像他追踪的毒贩外号叫“山魈”的。他注意到,车是远通公司的车。
肖建国急急地抱起儿子,往回走。肖凌云玩得正开心,突然被爸爸抱着说要回去,有点不乐意。
肖建国把儿子送到门口,说:“凌云,回去找妈妈!”
看着儿子进了大门,肖建国转身急急地走了。
肖建国跟着那辆车到了附近的一个养殖场。
此时,那辆车就停在养殖场门口,车里没人。
他摸进了养殖场,一间间查看棚舍。
最后靠里面的一座新修的房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正要进去查看,身后的响动把他吓了一跳。他猛回头,发现是肖凌云。
肖建国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凌云会跟了他来。他立刻抱起儿子,把他藏进旁边的玉米杆堆里,悄悄地告诉他,“不要出声不要动。”
肖凌云很听话地点点头,静静地蹲在那里。
肖建国透过窗户观察了一下房子里面的情况。里面空荡荡的,地上堆着几个箱子,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散落在桌子上。确认里面没有人,他闪身进去。肖建国认真查看了一圈,箱子里面是一些工具和设备,他从桌子和墙的夹缝里发现了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几颗花花绿绿的糖豆子。以他的经验,这就是毒品药丸。
肖建国明白了,这里是他们加工分装毒品的窝点。看这凌乱的情形和门口的货车,这是听到了风声,急着要转移地点。
听到外面有人,肖建国闪到门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枪套上。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一见来人,肖建国松了口气,进来的是他的同事余占权。
余占权看见他吓了一跳,“肖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肖建国把那袋毒品递到他面前,说“占权,来的正好。这里可能是个制毒窝点。那
余占权接过小塑料袋看了看说:“这就是些糖丸!”
肖建国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糖丸,这是毒品。”
“有那么严重吗?”
“那个毒贩’山豹’应该就在这里。我们分头搜索。”
余占权答应道:“好!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过。
肖建国一个箭步冲出去,拔枪警告:“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肖建国几步追上去,把山魈撂倒,按在地上,“准备逃跑没那么容易,这可是人赃并获。”
就在这时,余占权快步跟了上来,他一脸急切地说道:“肖队长,让我来你吧!”说话间,他已经伸出手,从肖建国的手中稳稳地接过了沉甸甸的手枪,指向躺在地上的毒贩山魈。
肖建国正在仔细搜查的时候,忽然感觉脑袋上一凉。只见余占权双手紧握着枪柄,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了他。
“余占权,你……”肖建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起来!”余占权命令道。
肖建国缓缓地站起身,山魈挣脱他的束缚,一骨碌爬起来。
余占权说:“肖队长,这个人是我朋友,不是什么毒贩,这个也只是糖豆子。我让他给你一笔钱,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余占权情绪激动,声音打着颤。
“余占权,你这是执法犯法,这可是制毒。你不会和他们有瓜葛吧!”
余占权笑笑说:“你看,咱们就那么点工资,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养,犯得着这么拼命吗?”
山魈说:“只要你这次放过我,以后我可以定期给你分红!”
“好啊的!”肖建国冷笑着说,“那你能给我多少钱呢?”
“你开个价吧!”山魈说。
见肖建国皱了皱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这是准备狮子大开口了,余占权绷紧的神经松了松。
“你觉得,”肖建国缓缓地抬起头,直盯着余占权说,“这身警服值多少钱!”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肖建国反手扣住余占权的手腕,夺他手里的枪。
“别动!”肖建国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山魈的匕首抵在他的腰上。余占权举枪指着他的头,手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金福海躺在病床上,缓缓地说:“那天,养殖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那个警察已经死了。”金福海嗓子梗了一下,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唾沫,看得出来,想起那个场景还让他心有余悸,“不过,我能肯定,那个叫肖建国的警察不是自杀,他是被余占权开枪打死的!”
原野心里一惊,“原来是他!”
原野暗忖着,“怪不得那天在徐世坚办公室里见到他时会有一种熟悉的恐惧感!”
就听金福海继续说:“现场还有一个人,就是带我去养殖场的那个人,听余占权叫他’山魈’。”
“山魈!”原野心里暗道,“莫非就是今天要抓捕的这个大毒枭’魈爷’?”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原野问。
“他的脸长得瘦长,眉骨突出,眼窝深陷,眼睛不大,黄褐色的眼珠布满血丝,露着凶光!下巴上有一道疤痕。”
听金福海的描述,恶梦里一直困扰原野的,那双黄色的凶狠的野兽的眼睛,逐渐在原野脑海里幻化成一张人脸。
那天,金福海把车停在养殖场门口,肚子里一阵拧巴,他到附近麦杆堆子后面找了个旮旯解手。刚提起裤子往外走,“嘭”的一声响,吓了他一跳,差点没把裤子掉了。
金福海听见声音是从养殖场里传来的,心里想,“不时不节的,谁放炮仗呢!”他带着几分好奇,奔进养殖场去看。
冷不丁,金福海看见一个警察倒在地,血从他的头上汩汩地往外冒。金福海差点被眼前的情景吓死了。
余占权手里提着枪,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他血红的眼睛里喷射出杀人的凶光。带他来的那个男人正扒拉开旁边的玉米杆,从里面拎起一个孩子出来。他掐着那个孩子的脖子,慢慢把他举起,匕首抵着那孩子的心脏。那孩子应该很害怕,但是却不哭闹,只是直盯盯地盯着他,两人对峙。他张着嘴巴,腿脚在空中踢蹬个不停。
金福海返身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就听余占权在后面喊:“站住!”
金福海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不敢再动。他感觉得到,枪口此时正对着他的脑袋。
“打死他!”那个男人说。
金福海吓得一摊烂泥一样,吓出来的不只是汗,连大小便都失禁了,差点没死过去。
“山魈,他是我妹夫,自己人!”余占权说。
金福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转回脸,硬是从僵硬的脸上生生挤出点笑容,他磕磕巴巴地说:“对……对……,自……自己人!”
金福海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使劲地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了。
金福海实在看不下去,大着胆子说:“别……别……别杀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
“斩草除根!”山魈阴冷的脸上杀气逼人。
显然,金福海的话提醒了他。
他转过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金福海,看得金福海毛骨悚然。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自言自语地说,“哦,对呀,他死在这里不大合适!”
金福海眼看着山魈拎着那孩子朝他走过来,对着他说,“见者有份,你手上也得沾点人血,这孩子就交给你吧,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山魈边说着,把孩子丢进金福海怀里,“要么他永远消失,要么就是你!”
他把匕首在金福海眼前晃了晃,吓得金福海一个劲地哆嗦。
听到这里,原野暗想:那天养殖场里到底发现了什么,抓住余占权和“魈爷”才能知道!
就听金福海继续说:“我抱着那个孩子,跌跌撞撞的逃出来。可是我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终想来想去,权宜之计,我去找了郝展巍。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我让他把那个孩子送回我的老家,那是个偏僻的小山村。”
郝展巍疑惑地问,“大哥,这孩子哪儿来的?”我惊魂未定的样子,怀里的还抱着个孩子,让他不能不怀疑。
“别问了。”我说,“兄弟,哥不能杀人,何况还是个孩子。你信哥不?”
“信!”
“你帮哥跑一趟,马上把孩子送回我老家。”
“嗯,行。”郝展巍犹豫了一下问,“那大爷问起来怎么说?”
“就说是我的私生子。反正在我爹那儿,我已经是烂泥扶不上墙了,也不怕多他一个。我爹对孙子心疼着呢。等过几年,过了风头,我再把他接回来,给他送回去。好歹留他一条小命。”
郝展巍点点头。
“立刻动身,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郝展巍摸了摸孩子的脸。说:“这孩子真乖,不哭不闹的。”
“吓傻了!”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三言两语说不清,回来再给你解释。”
“哦!好吧!”郝展巍答应了一声。
讲到这里,金福海已是老泪纵横。
“本来我想着,先让他消失,等过了那阵子,便把他送回来,可是没想到,郝展巍和那个孩子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后来我回老家问过,家里人说根本没有人去过。从那以后,我背负了两条人命。”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在关键时刻我选择了隐瞒,姑息了罪犯,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一步走错之后,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似乎变得愈发难以挽回、越陷越深。
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悔恨交加啊!如果当时能够勇敢一些,如果能够抵挡住他的逼迫,如果……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二字,再多的懊悔也已于事无补。
“我本来是想救他的,真的!可惜造化弄人!”金福海长叹一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罪无可恕。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把事实说出来,揭穿余占权的真面目。我现在心里松快多了。只求黄泉路上遇见他们三个冤魂,能有个交代。”
金福海说:“我本来以为,这些事就要这么烂在肚子里随我一起化为灰烬了。我对不起那个警察,那个孩子和我的好兄弟郝展巍。尤其是那个警察,被诬告陷害,含冤受屈这么多年。没想到,我还有被救赎的一天,还能有说出一切的机会,让真相重见天日。”金福海的笑容里满是泪水。
“昊辰还算精明,知道事情的轻重,关键时刻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一点比我强。更重要的是,他遇见了你,你在悬崖边上拉了他一把。我在这里谢谢你啦!”
“您言重了!”
金福海点点头,一脸担心地说:“你们下午的见面,会很危险,对吗?”
“您放心,我们会保证金昊辰的安全!”
原野已经给金昊辰安排好了撤离路线,并且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告诉了他。金昊辰应该都已经烂熟于心。原野相信就凭金昊辰的聪明才智,到时候随机应变安全离开现场应该没有问题。
“我现在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儿小满。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心相爱。虽然你那天说了那么绝情的话,可是,联系到你的身份和处境,也能理解。如果你们可以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的,你是个可靠的人,她的终身若能托付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这……”原野被这突如其来谈论终身大事,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确实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事。金福海看出原野的为难。于是深深叹了口气,说:“也是,现在这种情况跟你谈你们的感情,有点强人所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还没有考虑到那么长远!”
“我能理解,我只请求你在即将来临的这场暴风雨里,拜托你帮帮她。我怕她一个人经受不起。”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
向赵政毅汇报完金福海自首的情况,原野走出医院。
原野仰起头仰望着天空。蔚蓝的天空,炙热的太阳。可他发现,云层正从四面悄然聚集,看来要变天了。午后的雷雨在这个季节并不常见,但是,今天似乎正在酝酿。
原野开门上车。他坐在驾驶室里,手握方向盘。却在努力的整理着自己的心情。是啊!他必须把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暂时放到一边,让自己重新回到现实中来,面对接下来的事。对,金昊辰还在等着他呢。收网行动即将开始,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前面等着他的也许是一场恶仗。
他深深呼了口气,启动汽车,缓缓开出医院,向公司的方向驶去。